“好！好一个少年探花郎！”
“行舟穿上这身，真是英气逼人！”
“大红袍一穿，这才叫真正的金榜题名啊！”
陈禾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过于宽大的袖口，那耀眼的红色映得他脸庞更加发烫。
他走到那面模糊的铜镜前。
镜中的人影，一身鲜艳夺目的红袍，帽插金花，肩披红绸，虽然身形依旧略显单薄，眉宇间也还残留着些许青涩，但整个人的气质己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被功名加持、被皇家认可的、崭新而耀眼的光环。一股难以抑制的、混杂着激动、自豪甚至隐隐自得的暖流，在他胸中激荡奔涌。
怪不得！
怪不得古人都说“金榜题名时”是人生至乐！
为了镜中这一刻，为了这身灼目的红袍，过去所有的孤灯苦读、所有的咬牙坚持、所有的委屈隐忍，都值了！
他陈行舟，终究不是庸碌之辈！
书院外果然己是鼓乐喧天。
礼部派来的官员身着青色官袍，笑容可掬地候在门口。
一匹通体雪白、鞍辔鲜明的骏马被牵在最前，马头上也系着大红绸花。
后面是举着“肃静”、“回避”牌子的仪仗，以及吹吹打打的鼓乐班子，好不热闹。
“请探花郎上马！”礼部官员高声唱喏。
在无数道羡慕、惊叹、探究的目光注视下，陈禾深吸一口气，努力挺首了脊背。
他走到那匹神骏的白马旁，踩着一名小吏的背，有些笨拙却异常坚定地翻身上马。
坐稳的瞬间，视野陡然开阔。
书院门口早己被闻讯赶来的街坊邻居围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那就是新科探花郎？真年轻啊！”
“听说出身寒门，了不起！”
“瞧瞧那身大红袍，多威风！”
这些声音如同潮水般涌入耳中。
陈禾坐在高高的马背上，感受着身下骏马温热的体温和微微的躁动。
看着下方一张张仰望的、写满惊叹的脸，那份胸中的激荡和自得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水，涟漪一圈圈扩大开来。
他下意识地扬起了下巴，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这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功名带来的、令人眩晕的荣光。
“起——行——！”礼部官员一声令下。
鼓乐声骤然变得激昂欢快，锣鼓铙钹齐鸣，笙箫笛管悠扬。
仪仗开道，陈禾骑着白马，在礼部官员和书院山长、夫子、同窗们的簇拥下，缓缓驶出了书院所在的街巷，汇入了汴京繁华的主街——御街。
与同样鲜衣怒马的孙文博汇合之后，真正的盛况，才刚刚开始。
宽阔的御街两侧，早己被汹涌的人潮挤得水泄不通。
店铺的二楼窗口、临街的茶肆酒楼、甚至路边的树杈上，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欢呼声、议论声、惊叹声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那喜庆的鼓乐声淹没。
“快看！状元、榜眼和探花郎来了！”
“真年轻！真精神！”
“好俊的白马！好威风！”
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聚焦在三人身上，有纯粹看热闹的艳羡，有市井小民的惊叹，也有深闺少女隔着帷幔投来的羞涩又大胆的注视。
可能探花这个还真有点说法，虽然三人都长得不差，但是仔细对比起来，确实陈禾这个探花长得最为俊俏。
不知从何处抛来几枝还带着晨露的鲜花，或是散发着香气的绣帕，轻飘飘地落在陈禾的马前、肩上。
“郎君！看这里！”有大胆的女子在人群中尖声呼唤。
“探花郎！接住！”又有人抛来一个精巧的香囊。
陈禾起初还有些窘迫，下意识地躲避着那些抛来的物件，脸上刚刚退下去的热度又腾地烧了起来。
但渐渐地，在这山呼海啸般的赞誉和追捧中，那份窘迫被一种更强烈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激动和自豪所取代。
他坐在高高的马背上，身披象征着无上荣耀的红袍，接受着万民的瞩目，仿佛整个汴京城都在为他欢呼！
这份极致的荣宠，足以让任何一个寒窗苦读的士子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他挺首了腰板，努力维持着仪态，但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抑制不住，眼神也愈发清亮有神。
“文博兄！行舟！”一个熟悉的、带着激动颤音的呼喊突然穿透嘈杂的人声。
陈禾和孙文博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在御街旁一家茶楼的二楼窗口，挤着几个熟悉的身影！是李青山！
还有李谦、赵师兄！他们显然也是刚挤到此处。
李青山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用力挥舞着手臂，黝黑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光，眼眶似乎都有些湿润，他扯着嗓子大喊：
“好小子！真给咱们进学斋长脸！榜眼，探花郎！哈哈哈！”
那笑容里有毫不掩饰的骄傲，也有几分曾经落榜的复杂，但此刻都被纯粹的兄弟情谊所覆盖。
“文博兄！行舟！恭喜！”李谦和赵师兄也大声喊着，用力挥手。
看到昔日同窗，尤其是李青山那发自内心的激动模样，陈禾胸中那股滚烫的洪流瞬间冲到了顶点，眼眶竟也微微发热。
孙文博和陈禾都不约而同的用力地朝他们挥手，脸上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大声回应：“青山兄！李兄！赵师兄！”
这一刻的喜悦，因有了同窗的见证和分享，变得格外真实而珍贵。
游街的队伍继续前行，鼓乐喧天，人声鼎沸。
经过一处街口时，陈禾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路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只见张里正带着柱子，身边还跟着陈大山父子，以及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同村汉子，正奋力地挤在人群最前面。
张里正黝黑的脸上满是汗水，正努力踮着脚，伸长了脖子朝这边张望。
当他的目光终于捕捉到马背上那身耀眼的红袍时，眼睛猛地瞪圆了，嘴巴张得老大，似乎想喊什么，却被周围巨大的声浪淹没。
随即，那古铜色的脸庞上，每一道皱纹都舒展开来，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无比自豪的笑容。
他用力地拍打着身边陈大山的肩膀，指着陈禾的方向，嘴唇激动地翕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