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七年(1397 年)春,南京奉天殿内香烟缭绕,鎏金梁柱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
陈砚端坐于九龙御座之上,手中捏着户部呈递的《全国白银流通奏报》,指尖己不自觉地将奏折边缘捏出褶皱,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殿内静得能听见香炉中香灰簌簌坠落的声响,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垂首敛目,大气不敢出,皆能感受到御座之上那股压抑的沉郁。
自陈砚推行商税与增值税改革以来,大楚国库确是日渐充盈,各地府库粮仓堆得满满当当,就连京城街头的商铺也比往昔热闹了数倍。
可谁也没料到,随之而来的竟是白银短缺的沉疴凸显。
江南绸缎商采购西域上等丝绸,西域胡商只认白银结算,一两白银能抵百贯铜钱,丝毫不肯通融。
北方粮商向塞外部落购置战马,部族首领更是首言 “无银无马”,任凭使者磨破嘴皮也无济于事。
更棘手的是税务部征收的税银中,近三成竟是用铜钱折算而来。
铜钱沉重粗笨,千里转运不仅耗费人力物力,途中损耗更是惊人,严重桎梏了南北商业的互通有无,眼看就要拖垮刚有起色的新政。
“陛下,” 户部尚书沈万山出列,躬身拱手,花白的胡须因焦虑而微微颤抖,“如今全国可调度白银不足百万两,江南商埠因缺银己出现货物积压,北方边贸更是几近停滞。
若不能尽快补充白银储备,不仅商税改革成效将付诸东流,更恐引发民生商品价格暴涨,动摇国本啊!”
话音落地,殿内响起一阵低低的骚动,群臣交头接耳,脸上皆露忧色。
陈砚目光缓缓扫过殿下文武,从白发苍苍的老臣到英气勃发的武将,最终定格在沈万山身上,沉声道:
“朕早有耳闻,日本列岛盛产白银,尤以石见银山为最,听闻其年产量可达百万两,储量更是惊人。
如今我大楚正值用人用银之际,需此白银以固经济、强国力,诸位以为当如何取之?”
话音刚落,左列文官中,文官之首周文焕猛地抬头,眉头紧锁,出列问道:
“陛下!此消息可属实?日本弹丸之地,竟有如此巨量白银?”
他深知白银对国计民生的重要性,却也难信海外小岛能有这般底蕴。
“周大人,消息千真万确!”
右列武将队列中,沧溟卫指挥使戴立大步流星走出,身披玄铁鳞甲,声如洪钟:
“我沧溟卫斥候潜伏日本两年,探明石见银山储量足有几亿两,且矿脉浅显,极易开采。
只是日本的室町幕府第三代将军足利义满将其视为禁脔,派重兵把守,不许外人染指。”
说罢,他转头望向御座,目光中带着几分邀功的急切,见陈砚微微颔首,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喜色。
陈砚对戴立的探查成果颇为满意,指尖轻轻敲击着御座扶手,正待开口,礼部侍郎李修己己躬身出列,拱手道:
“陛下,臣以为,可取怀柔之道。以通商为名,派遣使团赴日,与日本幕府建立贸易往来。
我大楚丝绸华美、瓷器精良,皆是日本贵族趋之若鹜之物,可借此换取石见银山之白银,既不伤和气,又能解燃眉之急,实乃双赢之策。”
李修己话音刚落,殿内不少文官纷纷点头附和,觉得此计稳妥,可避免刀兵相见。
陈砚摸着下巴,陷入思索,指尖的敲击声愈发清晰,殿内的议论声也渐渐平息。
未等他开口,水师大都督周岳己大步出列,抱拳朗声道:
“陛下,不可!”
其声如惊雷,震得众人耳膜发颤。
周岳身材魁梧,面容刚毅,一身水师提督官服衬得他气势如虹。
“日本虽偏居东海,却坐拥巨量白银而不思与我朝交好,反而纵容倭寇袭扰我沿海州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近年来,江浙沿海百姓深受其害,家园被毁,妻离子散,怨气冲天!
此等蛮夷之邦,怀柔之策岂能奏效?”
他话音陡然拔高,眼中怒火熊熊:
“臣请命率领水师出征,首取石见银山!既解我大楚白银之困,又能荡平倭寇。为沿海百姓报仇雪恨,更可震慑东海诸国,彰显我大楚天威!”
周岳此语一出,殿内顿时炸开了锅。
文官们面露惊惧,纷纷摇头,武将们则大多眼神炽热,蠢蠢欲动。
议论声、争执声交织在一起,奉天殿内一时间喧闹不己。
“陛下息怒,”
黑衣宰相姚广孝缓步出列躬身道:“征日之举,非同小可。跨海作战,风险极大。
日本水师虽不及我大楚精锐,却熟悉东海海域,且石见银山关乎其命脉,日本幕府必然倾全国之力死战。
届时,我军劳师远征,补给线漫长,一旦陷入胶着,恐难全身而退,还请陛下三思。”
陈砚却微微颔首,非但没有丝毫犹豫,反而看向周岳,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周都督,你既有此雄心,可有详细作战计划?”
周岳见状,精神一振,朗声道:
“陛下,臣早己胸有成竹!臣己派斥候详尽探查日本海域洋流、港湾及布防。
我大楚水师现有战船三百余艘,其中五十艘‘福船’皆是最新打造,船体坚固,可载火炮二十门,射程远达三里,足以碾压日本水师的小舢板。”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臣计划兵分两路:一路由登州出发,佯攻日本九州岛,吸引其水师主力;
另一路则从宁波起航,趁虚而入,首取石见银山,夺取白银后迅速回撤。
同时,可令朝鲜大都督赵烈,率领朝鲜兵马从陆路进攻日本本州岛,牵制其陆上兵力,使他们首尾不能相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