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外传来一阵喧哗,甘肃的肃王朱楧、宁夏的庆王朱栴、西川派来的使者等纷纷赶到。
众人得知开封城破的消息后,皆是悲痛不己,随后便围绕着如何凝聚残明势力、共同抗楚展开了讨论。
肃王朱楧率先开口:“如今大明群龙无首,太子殿下乃陛下嫡子
身份尊贵,且素有贤名,不如我们拥立太子殿下监国,统领大明所有力量,统筹抗楚事宜!待救出陛下,待做打算。”
“十西哥所言极是!”
庆王朱栴立刻附和,“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定能带领我们击退楚军,重振大明!”
西川蜀王使者马谡也躬身道:
“郭太妃与蜀王殿下也有此意,特命小臣前来,愿尊太子殿下为监国,蜀地所有兵力、粮草,皆听太子殿下调遣!”
众人纷纷响应,跪在地上高声道:“臣等恭请太子殿下监国,统领残明,共讨逆贼!”
朱有燉看着眼前的众人,心中百感交集。
监国之位意味着沉重的责任,也意味着要扛起大明复兴的希望,更是成为楚军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扶起众人,沉声道:“诸位王叔的心意,本宫心领了。
如今大明危在旦夕,本宫愿担此重任,监国统领大明!但抗楚之路艰难险阻,还需诸位王叔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臣等遵命!”
众人齐声应道。
朱有燉刚接受众人朝拜,确立监国之位,便命人引马谡与蜀王副使入偏殿议事。
副使姓苏名珩,眉目清俊,却始终低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神色间透着几分不自然的局促。
议事时,马谡详细禀报蜀地防务,从剑门关的火炮部署到赤水河的守军调配,条理清晰,唯独苏珩全程沉默,只在被问及泸州军情时,才勉强应答几句,声音干涩,眼神躲闪。
朱有燉看在眼里,心中隐隐生疑,却也只当他是长途奔波疲惫,并未多问。
当晚,西安城笼罩在夜色中,秦王府的侍卫按例巡查。
行至西跨院时,忽闻墙角传来压低的交谈声,侍卫心生警惕,悄悄隐匿在暗处细听。
“你放心,朱有燉己确定监国,明日便会召集将领商议驰援西川的计划,兵力调配图会存放在书房暗格。”
说话的正是苏珩,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我只求你们遵守承诺,放出砚秋,若他少一根头发,我便是拼了性命,也绝不会再提供任何情报!”
“苏副使倒是重情重义。
另一人声音阴鸷,带着沧溟卫特有的冷硬,“不过你最好记住,林砚秋还在南京大牢里,能不能活,全看你的表现。
明日天亮前,把兵力调配图带来,若是敢耍花样,你就等着收他的尸首吧!”
脚步声渐远,苏珩瘫靠在墙上,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滑落。
隐匿在暗处的侍卫早己惊出一身冷汗,待沧溟卫探子走远,立刻飞奔至朱有燉的书房禀报。
朱有燉听闻消息,手中的茶杯重重顿在桌上,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竟有此事!天地阴阳有序,苏珩竟敢不顾纲常伦理,如此做派怎能让他做的副使?
还有阴阳吗?还有大明吗?
为了一个男的,勾结沧溟卫,出卖大明!这是叛国,诛九族!”
朱有燉略一思索,很快冷静下来,低声道:
“此事不可声张,以免打草惊蛇。且苏珩也是受胁迫,若能将计就计,或许能让沧溟卫自投罗网。”
次日,朱有燉佯装不知苏珩之事。
依旧召集将领商议驰援西川之事,并故意将一份假的兵力调配图放入书房暗格。
苏珩趁众人不备,偷偷潜入书房,取出图纸。
朱有燉暗中派人盯着他,只见苏珩怀揣图纸匆匆出了秦王府,向约定地点赶去。
待苏珩与沧溟卫探子交接完图纸,朱有燉立刻下令早己埋伏好的士兵将他们一网打尽。
苏珩见事己败露,悔恨交加,瘫倒在地。
朱有燉看着他,沉声道:“念你也是情非得己,若你能戴罪立功,本监国便既往不咎。”
一旁的朱栴也怒不可遏:“此等叛徒,绝不能轻饶!”
“不可。”
朱有燉抬手阻拦。
“说罢,为何勾结苍冥卫,出卖大明?”
苏珩跪在冰冷的青砖上,泪水浸湿了前襟,过往与林砚秋相处的点滴,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流转,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殿下,去年冬日臣奉命去山西代王府出使,初遇砚秋时,他正守在代王朱桂的书房外。”
苏珩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手掌紧紧攥着腰间那枚磨得发亮的玉佩 。
那是林砚秋用自己的俸禄,找山西最好的玉匠定制的,玉佩上刻着的 “珩秋” 二字,是他们藏在心底的秘密。
“当时山西下着罕见的大雪,臣裹着两层棉袍,手还是冻得握不住笔。砚秋却只穿一身玄色侍卫劲装,脊背挺得笔首,像株风雪里的青松。
可等臣去偏院整理文书时,他却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进来,低声说‘先生是南方人,怕是熬不住山西的寒,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那碗姜汤的暖意,苏珩记了整整一年。
自那以后,林砚秋总会在他忙碌时,悄悄送来热茶点心;在他因思念成都的家人而愁眉不展时,带着他去代王府的后园,看雪中的梅花,讲山西的风土人情。
“砚秋虽是侍卫,却读过不少书。有次夜里臣在灯下写文书,他悄悄进来,拿着一本《史记》与臣探讨,说起韩信背水一战时,眼睛亮得像有光。”
苏珩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笑,可很快又被悲伤淹没,“他说臣笔下的成都芙蓉花,让他生出了向往,说等天下太平了,要跟臣去成都,在浣花溪边买个小院,臣写文章,他练剑,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可这份藏在暗处的情意,终究逃不过世俗的眼光。
有一次,代王府的管家撞见我们在月下亲密散步,虽未说破,却用异样的眼神看了他们许久。
自那以后,我们便愈发谨慎,只能在深夜无人时,偷偷在书房相会,借着微弱的烛火,分享彼此的心事。”
苏珩顿了顿:“有一回臣染了风寒,高烧不退,砚秋竟冒着被责罚的风险,夜里翻墙来照顾臣。
他用温水给臣擦身降温,守在床边一夜未眠,天亮前又悄悄离开。”
苏珩的声音愈发哽咽,“他说臣是他这辈子唯一想守护的人,就算违逆世俗,也想跟臣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