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命三年,中宫偏殿的窗棂敞开着,苏皇后正亲手为皇长子陈稳缝制虎头靴,指尖拈着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宫女绿萼端着一盏刚沏好的龙井走进来,压低声音道:“娘娘,李昭仪带着新制的桂花糕来看殿下了。”
苏皇后手中的针线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随即又恢复了温婉的笑意:“让她进来吧,阿稳近日总念叨着桂花味的点心。”
不多时,身着水绿色宫装的李昭仪便提着食盒走进殿内。
她年方十八,是去年陈砚纳入后宫的,因生得一副娇俏模样,又擅长歌舞,近来颇得恩宠。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李昭仪盈盈下拜,裙摆上绣着的缠枝莲纹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听闻殿下爱吃桂花糕,臣妾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些,想着送来给殿下尝尝。”
苏皇后放下手中的活计,示意宫女将食盒呈上来,笑着道:“妹妹有心了。”
李昭仪趁机走上前,从食盒里取出一块桂花糕,递到陈稳面前:“殿下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
就在陈稳伸手去接的瞬间,苏皇后身旁的大宫女锦书突然上前一步,轻声道:“昭仪娘娘,殿下刚吃过午膳,怕是吃不下太多甜食。
而且太医叮嘱过,殿下近日脾胃虚弱,需少吃寒凉之物,这桂花糕性偏凉,还是等殿下身体好些再吃吧。”
李昭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手中的桂花糕也停在了半空。
她看了一眼锦书,又转向苏皇后,语气带着几分委屈:“臣妾不知太医有这般叮嘱,是臣妾考虑不周了。”
苏皇后温和地摆了摆手:“妹妹也是一片心意,无妨。锦书,把桂花糕收起来吧,等晚些时候热一热,再给殿下尝尝。”
说着,她话锋一转,“妹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听闻陛下昨日在你宫中留宿,想必妹妹也累了,该多歇歇才是。”
李昭仪心中一紧,皇后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在提醒她不可恃宠而骄。
她连忙低下头,恭声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心。陛下昨夜与臣妾谈及北方前明余孽藩王的事情,臣妾想着皇后娘娘心系天下,便过来告知一声。”
苏皇后眼中闪过一丝警觉,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和:“哦?北方藩王可是前朝旧患,陛下必然忧心。”
李昭仪不敢再多言,又陪陈稳玩了一会儿,便借口宫中还有事,匆匆告辞了。
待她走后,锦书忍不住说道:“娘娘,这李昭仪近来越发张扬了,昨日竟让御膳房特意为她做了三道江南名菜,还不许其他人享用,这般行径,怕是会惹得其他姐妹不满。”
苏皇后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陛下刚迁都南京,后宫尚需安稳。她年轻不懂事,我们多担待些便是。
只是你要多留意着,别让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尤其是涉及到阿稳的安危,绝不能有半点马虎。
锦书连忙应道:“娘娘放心,奴婢会时刻盯着的。”
与此同时,在皇宫西侧的长乐宫内,安贵人正对着一面菱花镜梳妆。
她身着淡紫色宫装,发髻上插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镜中的女子容貌清丽,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愁绪。
“娘娘,您都对着镜子看半个时辰了,再不走,怕是赶不上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了。” 贴身宫女墨画轻声提醒道。
安贵人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玉梳:“去了又如何?如今这后宫,哪里还有我们这些老人的位置。
李昭仪仗着年轻貌美,独占恩宠;张婕妤出身江南士族,背后有家族撑腰;就连上个月刚入宫的赵才人,都因擅长书法,得了陛下不少赏赐。”
墨画上前为她整理好裙摆,低声道:“娘娘也不必妄自菲薄。您是陛下在广西时就跟随的老人,当年陛下征战沙场,您还亲自为陛下缝过战袍,陛下心里定然是有您的。
只是近来政务繁忙,陛下才无暇顾及您这边。”
安贵人摇了摇头:“你不懂。这后宫之中,恩宠便是一切。
没有恩宠,就算资历再老,也不过是个摆设。你没听说吗?
昨日李昭仪宫中的宫女,竟在御花园里冲撞了张婕妤的人,还口出狂言,说什么‘我家娘娘深得陛下宠爱,就算是婕妤娘娘,也要让三分’。
这般嚣张,若不是皇后娘娘压着,恐怕早就闹翻天了。”
墨画眼中闪过一丝愤懑:“那李昭仪也太过分了!娘娘,不如我们也想些办法,让陛下多来咱们宫中走动走动?奴婢听说,陛下近日迷上了下棋,您不如去学几招,说不定能讨得陛下欢心。”
安贵人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陛下身边有专门的棋待诏,我就算学会了,也未必能比得过他们。
况且,张婕妤也擅长下棋,上个月还陪陛下下了一下午呢。”
她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记得陛下曾说过,喜欢吃我做的莲子羹。
你去小厨房吩咐一声,让他们准备好新鲜的莲子,等晚上陛下若有空,我便送去御书房。”
墨画连忙应道:“奴婢这就去办!”
傍晚时分,陈砚处理完政务,刚回到御书房,就见安贵人端着一碗莲子羹走了进来。
“臣妾参见陛下,” 安贵人屈膝行礼,将莲子羹递到陈砚面前,“臣妾听闻陛下近日操劳政务,特意做了碗莲子羹,陛下尝尝,解解乏。”
陈砚接过莲子羹,舀了一勺尝了尝,温声道:“还是你做的莲子羹合朕的口味。
近来后宫诸事繁多,辛苦你了。”
安贵人心中一暖,顺势在陈砚身边坐下:“陛下为国操劳,才是真的辛苦。臣妾能为陛下做些小事,己是万幸。
只是臣妾近日听闻,后宫之中有些姐妹因恩宠之事心生不满,甚至还发生了口角,臣妾担心这样下去,会影响后宫的安稳,还请陛下多留意些。”
陈砚放下手中的碗,眉头微蹙:“竟有此事?朕倒未曾听闻。
你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安贵人便将李昭仪宫中宫女冲撞张婕妤,以及李昭仪独占御膳房菜品的事一一告知。
她说话时语气平和,看似只是在陈述事实,却巧妙地将李昭仪的嚣张跋扈展现得淋漓尽致。
陈砚听完,脸色沉了下来:“李昭仪刚入宫不久,竟这般不懂规矩!”
他对着殿外喊道,“传朕旨意,李昭仪宫中宫女因冲撞贵人,杖责十。
李昭仪管束不严,罚闭门思过三日,不许见驾。”
守在殿外的锦书连忙应道:“奴婢遵旨!”
安贵人心中暗自得意,面上却依旧带着担忧:“陛下,臣妾并非有意挑拨,只是担心后宫不宁,会让陛下分心。
还请陛下不要责怪李昭仪妹妹,她年纪小,或许只是一时糊涂。”
陈砚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你能为后宫着想,朕很欣慰。
只是后宫之事,需得有规矩才行。若人人都恃宠而骄,那后宫岂不乱了套?你放心,朕自有分寸。”
安贵人连忙起身行礼:“陛下英明。臣妾不敢打扰陛下处理政务,先行告退了。”
待林修仪走后,陈砚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他自然知道安贵人这番话的用意,不过后宫之中,适当的敲打也是必要的。
他拿起桌上的奏折,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后宫嫔妃们各怀心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