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押着苏墨往回走，粗糙的麻绳勒得他手腕渗出血痕，头晕的症状还在蔓延，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远远地，他看见母亲站在马车旁，没有被捆绑，也没有被挟持 —— 那几个看守马车的锦衣卫，竟对她毕恭毕敬。
苏墨心里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顺着脊椎往上爬。
“娘！你没事吧？”
他强撑着喊出声，却见林氏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和，眼神冷得像冰。
押解苏墨的锦衣卫头目松开手，退到林氏身后，躬身道：“林大人，人给您带回来了。”
“林大人？”
苏墨瞳孔骤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他们在说什么？你 你到底是谁？”
林氏没有回答，只是走到苏墨面前，抬手拂去他肩上的草屑，动作依旧轻柔，语气却带着陌生的冰冷：“墨儿，你不该投靠沧溟卫的。”
“投靠沧溟卫？”
苏墨脑子嗡嗡作响，突然想起刚才在密林中的头晕 —— 那不是迷烟，是母亲塞给他的糖糕！
“是你 糖糕里的蒙汗药，是你放的？”
林氏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是锦衣卫千户，也是安插在苏州的暗探，代号‘锦雀’。
当年为了掩盖身份给你父亲做妾，但是妾终归是妾。我便利用锦衣卫的身份暗害了你父亲的妻子，但是你父亲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没有立我做继室。
没多久恰逢空印案爆发，陛下暴怒。但我看到一个进步的机会。
那就是你父亲‘空印案’获罪，不是被周肃诬陷，是我递的密信 —— 只有他获罪，我才能留主掌苏家，还能更进一步，如此我便成为锦衣卫千户，同时也是负责整个苏州府唯一一个人。”
“不可能！”
苏墨猛地挣脱开身边人的束缚，抓住林氏的胳膊，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你是我娘！你怎么会是锦衣卫暗探？你明明那么担心我，明明还为我做糖糕”
“担心是真的，做糖糕也是真的。”
林氏抬起头，眼里终于有了波澜，有痛苦，有挣扎，却唯独没有愧疚，“可我是锦衣卫的人，这也是真的。蒋大人说了，只要我能把你带回南京，就能饶你不死，还能让你以后继承我的千户之位，但是前提是你必须打入沧溟卫内部。
苏墨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两步，“所以你从来都不在乎父亲的冤屈？你接近我，照顾我，全都是为了监视我？”
“我是为了你好！”
林氏提高了声音，眼眶泛红，“你以为沧溟卫是真的想帮你？戴立不过是想利用你对付蒋大人！对付锦衣卫！对付大明！等你没用了，他照样会杀了你！只有跟着蒋大人，你才有活路！”
“活路？”
苏墨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让我做蒋瓛的棋子，做暗探？继续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这就是你说的活路？娘，你知不知道，我在锦衣卫待了五年，亲眼看着多少像我一样的人，被他当成弃子，死得不明不白！”
他指着身后的锦衣卫，声音带着颤抖：“你看他们，他们今天能对你毕恭毕敬，明天就能因为蒋瓛一句话，把你也当成弃子！你醒醒吧！”
林氏脸色一白，却依旧咬着牙：“我不管！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死！你必须听我的！我是你娘！”
锦衣卫头目见林氏与苏墨僵持不下，上前一步按住苏墨的肩膀，刀刃贴着他的脖颈：
“苏兄弟，识相点就跟我们走。林大人也是为你好，跟着蒋大人才有出头之日，何必在沧溟卫做个随时会被牺牲的小卒？”
苏墨偏头避开刀刃，目光却死死盯着林氏：“所以你处心积虑让我进沧溟卫，就是为了让我当内应？”
林氏别过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又如何？只有拿到楚军的军防图，你我母子才能在南京站稳脚跟。
蒋大人说了，只要你能把楚地边境的布防情报传回来，不仅让你继承千户之位，还能给你父亲‘平反’—— 哪怕是走个过场，也能让苏家抬得起头。”
“抬得起头？”
苏墨冷笑，“靠出卖信任我的人，靠做祸国殃民的暗探？这样的‘抬头’，我不稀罕！”
话音刚落，他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住口鼻，一股熟悉的晕眩感袭来 —— 又是蒙汗药。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只听见林氏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墨儿，别怪娘，这都是为了你好”
再次醒来时，苏墨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密室里，手腕和脚踝都被铁链锁住。
对面坐着的，正是蒋瓛派来的亲信 —— 锦衣卫指挥佥事赵承。
“苏墨，我们又见面了。”
赵承把玩着手中的玉佩，那是苏墨之前在福顺布庄接过的沧溟鸟玉佩，“当年你进镇抚司，还是我举荐的。如今你投靠沧溟卫，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苏墨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他知道赵承来找他，绝不是叙旧。
“林大人己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赵承将玉佩放在桌上，推到苏墨面前，“你父亲的案子，我能帮你翻；你母亲的千户之位，将来也能传给你。
但条件是，你得帮我们拿到楚军的边境军防图，还有陈砚近期的动向。”
“若是我不答应呢？” 苏墨反问。
赵承笑了，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你不答应也没关系。这是林大人写给蒋大人的信，里面说你己经愿意归顺，还主动提出要传递情报。
你若是不从，这封信就会送到沧溟卫，到时候戴立会怎么处置一个‘双面暗探’，不用我多说吧？”
苏墨的心猛地一沉。
他终于明白，林氏不仅利用他，还断了他所有退路 —— 不管他愿不愿意，在沧溟卫眼里，他都成了锦衣卫的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