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偏殿内，朱元璋正对着广西送来的军报出神。
宋国公冯胜低声回禀：“陛下，燕王殿下与汤和己会师通道。
随后燕王殿下率十三万大军突袭桂林，
汤和在通道城外接应燕王殿下，再与傅友德部联合作战，目前战事胶着。
汤和特遣人回京求粮，请示是否要增调粮草。”
“粮草？”朱元璋抬眼，语气带着几分不耐，“让户部立刻调拨，不得有误。老西他们在前线卖命，后方若是拖了后腿，咱扒了他们的皮！”
冯胜领命正要退下，却被朱元璋叫住，“你去东宫看看标儿，顺便把这军报念给他听听，让他安心。”
冯胜连忙应下。
东宫寝殿内，冯胜刚念完军报，朱标便轻声道：“燕王行事沉稳，汤和、傅友德皆是百战老将，广西之乱定能平息。
只是粮草调度需谨慎，江南刚遭了水灾，莫要再加重百姓负担。”
冯胜点头：“殿下放心，臣这就去转告户部。”
待冯胜走后，朱标让吕氏扶着自己下床，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的梧桐。
“方才冯胜进来时，我见他靴上沾了泥，想来是从城外大营首接过来的。
父皇这是故意让他来报信，既安我的心，也是在敲打那些心思不正的人。
吕氏替他拢了拢披风：“殿下心思缜密，只是也别想太多，好好养身体才是。方才允炆让乳母来说，他画了幅《松鹤图》，说要等殿下好了亲自呈给您。”
朱标轻笑，正要开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血沫喷在窗棂上，殷红刺眼。
“殿下！”
吕氏惊呼，连忙扶住他。
刘三吾听到动静，连忙冲了进来。
刘三吾见状，急声道：“快传李院判！”旁边的内侍飞奔而出，不多时便带着李院判匆匆赶来。
李院判诊脉后，脸色愈发凝重，连忙让人取来银针施针，又重新调配了药剂。
“殿下这是急火攻心，气血逆涌，若再不能静养，恐有性命之忧。”
李院判擦着额头的汗，声音发颤，“老臣这就去太医院熬药，亲自守在这里。”
朱标虚弱地摆了摆手：“不怪你，是我自己心绪不宁。”
李院判刚离开东宫，就被毛骧拦住。“李院判，殿下的病情，当真只是积劳成疾？”
毛骧的目光像刀一样刮过他的脸。
李院判连忙道：“毛大人明鉴，太子殿下脉象虚浮，确是长期劳累所致，风寒只是诱因。老臣若有半句虚言，甘受天打雷劈！”
毛骧盯着他看了半晌，才缓缓道：“最好如此。陛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李院判连连点头，抱着药箱匆匆离去。
毛骧望着他的背影，对身旁的锦衣卫道：“跟着他，看他和谁接触。”
入夜，太医院内灯火通明。
李院判亲自守在药炉旁，添柴、搅拌，动作一丝不苟。
这时，一个小吏端着一碗参汤进来：“院判，夜深了，喝碗参汤暖暖身子吧。”
李院判抬头，见是太医院的老吏王忠，便接过参汤，却没有立刻喝。
“王忠，你在太医院多少年了？”李院判突然问道。
王忠愣了一下，笑道：“回院判，有二十多年了，从洪武初年就在这儿当差。”
李院判点点头：“你可知，今日被陛下处置的两个御医，是你的同乡？”
王忠的脸色瞬间白了，支支吾吾道：“知知道。”
“他们医术不差，只是运气不好。”
李院判叹了口气，将参汤放在一旁，“太子殿下的病，若三日之内无起色，咱们都得跟着陪葬。你说，这病当真只是积劳成疾？”
王忠眼神闪烁，压低声音道：“院判，前日给太子殿下诊脉时，我似乎闻到殿下的药渣里，有一味‘寒水石’，那东西性寒，若体虚者服用，怕是会加重病情。”
李院判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寒水石？前日的药方是我亲自开的，根本没有这味药！”
他快步走到药渣存放处，翻找出前日的药渣，仔细查看，果然在其中发现了寒水石的碎屑。
“是谁？是谁加的药？”李院判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王忠缩了缩脖子：“前日煎药的是小吏张全，只是他昨日突然告假回乡了。”
李院判眼神一寒：“回乡？怕是跑了！你立刻带人去追，务必把他抓回来！”
王忠领命而去，李院判望着药渣，只觉得后背发凉——有人在太子的药里动手脚，这是要置太子于死地啊！
与此同时，乾清宫内依旧灯火通明。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看着毛骧送来的密报，脸色阴沉得可怕。
“你是说，前日太子的药里，被人加了寒水石？”
毛骧躬身道：“回陛下，李院判刚发现此事，己派人去追逃走的煎药小吏张全了。”
“张全”朱元璋手指敲击着龙椅扶手，“查，查他的底细，看看是谁指使的。另外，东宫的人，不管是内侍还是属官，统统排查一遍，一个都不能漏！”
毛骧刚要领命，内侍突然来报：“陛下，太子詹事府赞善大夫方孝孺求见，说有要事启奏。”
“方孝孺？”
朱元璋皱了皱眉，“让他进来。”
方孝孺身着青色官袍，步履沉稳地走进殿内，跪地行礼：“陛下，臣方才在东宫值夜，听闻李院判发现药中被人加料，特来向陛下禀报一事。”
“哦？你说。”
朱元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方孝孺道：“三日前，臣见太医院的小吏在东宫门外与内侍郭安私语，形迹可疑。
郭安是负责传递东宫汤药的内侍，臣当时以为是太医院给太子送药，却未多想，如今想来，怕是与此事有关。”
“郭安？小吏？”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毛骧，立刻去抓郭安和那个小吏，看看那小吏是否是张全，抓住后严刑拷问，务必查出幕后主使！”
毛骧领命而去。
方孝孺又道：“陛下，太子殿下仁厚，若知晓有人蓄意加害，定会忧心忡忡。臣恳请陛下，此事暂且瞒着殿下，以免加重他的病情。”
朱元璋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准了。你回去告诉标儿，就说药中只是混入了杂质，己处置妥当，让他安心养病。”
方孝孺谢恩退下，殿内又恢复了死寂。
朱元璋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中怒火翻腾——敢动他的标儿，不管是谁，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