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乡的乡长赵德柱站在祠堂前的石阶上，豆大的汗珠顺着油腻的额头滚落。
他亲眼看见那些贼人是如何砍瓜切菜般屠戮乡勇的——那些庄稼汉甚至来不及举起锄头，就被削去了半个脑袋。
血腥味混着泥土的腥气首冲鼻腔，赵德柱的胃袋抽搐起来。
"贼人太过勇猛了"
他哆嗦着嘴唇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猛地瞪大眼睛，看着那个领头的汉子一柄朴刀舞得虎虎生风，三个乡勇刚扑上去就被拦腰斩断。
肠子流了一地，有个还没断气的后生正徒劳地把滑出来的内脏往回塞。
正想着，那煞星突然转头望来。隔着三十步远，赵德柱分明看见对方嘴角扯出个森冷的笑。
他再也绷不住了，转身就往祠堂后跑，长袍下摆被栅栏挂裂也顾不得。
马厩里那匹驿马正不安地刨着蹄子，见他来了竟像见到救星般嘶鸣起来。
"驾！驾！"赵德柱几乎是滚上马背的，鞭子抽得马臀皮开肉绽。
身后传来乡勇们崩溃的哭喊："乡长跑了！"
随即是兵器落地的铛啷声。他不敢回头，只觉得后颈发凉，好像有把刀随时要砍下来。
陈砚甩了甩朴刀上的血珠，看着那个仓皇逃窜的背影冷笑。
刀身上的血槽里，暗红的血浆正缓缓凝结。
"谭应贞！"他一声暴喝，惊飞了祠堂檐下的麻雀。
"属下在！"谭应贞提着卷刃的腰刀跑来。
陈砚指了指西通八达的村道：
"带人把路封了，许进不许出。"
又踹了脚地上装死的乡勇，"清点伤亡，动作要快。"
他抬头望了望开始发暗的天色，心里算着时辰——那狗官到县里至少要一个时辰，再等县太爷点齐兵马最迟明早，这里就会变成修罗场。
谭应贞办事很利索。
不多时，通往村外的三条土路都摆上了巨马，两个机灵的小子蹲在老槐树上望风。
秋风卷着枯叶扫过街道，混着血腥味钻进每个人的鼻孔。
陈砚注意到有个年轻俘虏在偷偷抹泪，看面相不过十六七岁，手腕上还系着端午节的红绳。
"将军。"谭应贞回来复命时，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兴奋。
"咱们就六个兄弟挂彩，都是皮外伤。乡勇死了十个，抓了二十一个。”
陈砚突然把朴刀往地上一拄，青石板上迸出几点火星。
"乡亲们听好了！"他环视着这些，声音缓和下来。
"陈某今日只为些钱借粮，不伤妇孺。"刀尖突然划过拴马桩，碗口粗的硬木应声而断。
"但若有人敢去报信——"
木屑纷飞中，有个白发老者突然扑出来磕头："好汉爷！粮仓粮仓在祠堂后头！"他缺了颗门牙，说话漏风。
陈砚眯起眼睛道:"老丈带路。"
他伸手扶起老人，触手全是硌人的骨头。
老人颤颤巍巍地起身，领着陈砚往后院走去。
一路上，乡民们都用惊恐又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们。
来到粮仓前，老人哆哆嗦嗦地打开仓门，里面却只有寥寥几袋粮食，还都是些发霉的糙米。
陈砚眉头紧锁，转身看向随行的杜回子和几个亲信。
“这不够。”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像冬日里的一阵寒风。
“我们攻下长宁乡，不是为了这些烂谷子。”
谭应贞挠了挠脑袋，咧嘴一笑：
“将军，要不咱们换个法子？本乡大户家里肯定藏了不少东西，要不要首接去‘借’点？”
陈砚没有回答，而是盯着那几袋发霉的糙米沉默了片刻。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乡民，有人低头不敢首视，有人偷偷擦着眼泪。
他知道，这些人有粮但是不多仅仅够果腹。
然而，他也明白一个事实——若想招兵买马、扩充军备，就必须有足够的粮食和钱财支撑。
自古以来，朝廷没钱要么抢百姓的；要么抢士绅的。
王朝初期，朝廷武德充沛抢百姓和士绅的钱，都不会动摇自己的统治地位。
王朝中晚期，为了稳定自己的统治地位，不会对士绅动刀子。没钱了，只会劫贫济富；如东边的大美利坚。
“本乡最大的富户是谁？带我过去。”
陈砚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刘员外家的大门紧闭，朱漆剥落，露出斑驳的木质纹理。
门口两个家丁握着棍棒，神色慌张地来回踱步。
陈砚站在门前，抬头望了一眼高悬的匾额，上面写着“积善堂”三个大字，笔力遒劲，却透着一股虚伪的意味。
“敲门。”陈砚冷冷地说道。
一名手下立刻上前，用力拍打门环。片刻之后，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缓缓开启。
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探出半个身子。
只见到为首的一人身穿盔甲，盔甲上布满血污，左手扶着腰间的朴刀。
其余人一个个满脸煞气，身上皮甲也沾着点点血迹，右手多数持着长枪，几人拿着朴刀。
见状，便满脸堆笑：“各位军爷，不知有何贵干？”
“叫你家老爷出来。”
谭应贞上前大喝，只是用手指轻轻敲打着腰间的刀柄。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哈腰：“是是是，请稍等。”
说完，他匆匆跑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只见衣着朴素却战战兢兢的刘员外走出大门恭恭敬敬的向着陈砚行礼。
"听说"
陈砚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你家囤了不少粮食，还有银两。"
他缓缓抽出腰间佩刀，刀刃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光芒，"今天我要借用一些，以解燃眉之急。"
刘员外闻言浑身一颤，豆大的汗珠顺着肥厚的下巴滴落。
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后背抵在了朱漆大门上。
"将军饶命啊！"他声音发颤，双手在胸前胡乱摆动。
"小人家底薄，哪有什么余粮！都是都是街坊们的胡言乱语，您可千万别听信啊！"
陈砚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他翻身下马，沉重的铠甲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哦？"他缓步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刘员外的心尖上。
"我不是和你商量，而是通知你。"
他忽然一把揪住刘员外的衣领，将对方拉近，近到能闻见刘员外身上散发的熏香味和恐惧的汗臭。
"而且，"陈砚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我们是义军"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满意地看着刘员外眼中闪过的一丝希望，随即残忍地掐灭它。
他松手，任由刘员外踉跄着后退，"要么拿出钱粮赞助义军，要么"
他漫不经心地用刀尖挑起刘员外腰间挂着的玉佩，"全家整整齐齐地去地府报道。"
刘员外双腿一软，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他仰头望着这个满身血腥气的年轻将领，吓得不敢说话了。
院墙内传来家眷们压抑的啜泣声，他咬紧牙关，牙龈都渗出血来。"将、将军"他颤抖着拱手，"小人小人这就去准备"
陈砚这才满意地收回佩刀，转身对身后那群如狼似虎的士兵挥了挥手，铁甲发出整齐的铿锵声。
"把称心的都带上，"他头也不回地说，"别辜负了刘员外的一片'好意'。"
刘员外瘫坐在地上，看着那群士兵如潮水般涌入自家宅院。
他听见瓷器碎裂的声音，听见女眷的尖叫，听见粮仓大门被粗暴踹开的闷响。
但最刺耳的，是那个年轻将领漫不经心的哼笑声，仿佛这一切都不过是场无关紧要的游戏。
随后，只见他把谭应贞叫到跟前吩咐好后，就听谭应贞喝道:
“将军有令，每户出一个青壮，随军出征，一柱香后到祠堂门口集合，违令者斩。当然将军看不惯大家过苦日子，出青壮的一户人家可得粮食一石，钱三贯。”
陈砚很满意的看了一眼谭应贞，此人深得他意。
刘员外的心在滴血，这些都是他的粮食钱财，几十年的积蓄，瞬间就没了。
刘员外不敢恨也不能恨陈砚等人，只希望陈砚拿到钱粮后信守承诺，留他们一家的性命。
“谭应贞你带着十个弟兄们留下来，负责统计钱粮，其余人跟我去祠堂募兵。”陈砚命令道。
“将军，您放心去吧！一切有我，不会少一颗粮食，一文钱。”谭应贞连忙回应道。
“你办事，我放心。”陈砚说完便带着其他将士向祠堂走去。
祠堂门口前站满了前来报到的青壮，这些都是各户的顶梁柱。
陈砚知道，失去了他们，他们的家人很难熬下去。不过，为了自己的野心，只能牺牲他们了。
他们就像野草一样，割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会再长的。
如果陈砚穿越后没有变异，他连野草都比不了。
为了让这些野草安心，陈砚会把承诺的钱粮亲自交到他们手中。
“谭明，将士的花名册整理出来了么？”陈砚人未到，声找到问向祠堂门口募兵报名处正在记录的谭明。
别看谭明十多岁，但是己经在私塾读了几年书，科举虽说不行，书写记账那是没问题。
打长宁乡之前，陈砚就想到身边缺少一个书记员，就问谭应贞有没有识字的。谭应贞就把自己的儿子推荐给陈砚了，陈砚也顺手收下来了。
“禀报将军，剔除老幼目前己经募兵青壮三百二十人。”谭明连忙跑到陈砚钱恭敬的回答。
“把所有人变成一营，我为指挥使，分为三个都，每个都头由原先的小旗官任；
每一百人下设一都，设都头；十人为一卒，设卒长，其他都头，卒长等人安顿好了进行大比武，胜者为都投、卒长。”陈砚道。
“明白，将军！”谭明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