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变易
【“只要是跨越群星游荡、寻求归宿的神灵—最终，都渴望获得这样的安息。”】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击中了聂维扬。他心脏猛地一紧，虽然脸上的温和神色依旧温和，但目光扫了一眼潜者。
他有此反应，并非是因为拜母神教那套神神叨叨的理论，而是这句话象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脑海中一个紧锁的盒子——
渡空魔！
那些来自星海彼岸、带来毁灭与痛苦的鬼玩意儿，它们不就凯觎着灵魂的力量吗？
而它们灵魂的状态—
聂维扬跟那些鬼玩意儿是老朋友了，自然能清淅察觉到，那些怪物的灵魂仿佛时刻处在一种无止境的折磨与饥渴之中。
它们似乎被某种来自过往的阴影束缚，不得安宁。
那么，它们想不想得到安息？
渡空魔如此执着于入侵、腐蚀、吞噬智人的灵魂，是否不仅仅是为了掠夺资源，而是为了抢占这片可能的安息之地，以终结它们那永恒的痛苦？！
这个念头，让聂维扬慢慢皱起了眉头。
而潮汐潜者口中的宇宙客观规律’，在聂维扬听来，更象是一个被精心包装过的谎言。它或许是更大循环与轮回的一部分，而某种直觉告诉他，这套看似客观自然的道理，其背后或许隐藏着更复杂的运作机制，甚至可能——并非那么“客观”。
那么——
怎么看都是在循环利用星球与文明资源”的那些灭绝产物，和这个循环，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聂维扬沉默着，将所有翻腾思绪死死压在心底。
拜母神教带来的信息，看似荒诞，却可能通往这一切背后，更黑暗的真相。
而当代智人，他们这些地球来客，还有二号管理员，或者说，聂维扬自己，早已被卷入了这场关乎种族、未来、灵魂与安息的旋涡。
这旋涡跨越星河，如今，其中呼啸的珊瑚仿佛磨机，正是要将人们消磨殆尽的模样。
谈判桌上的言辞往来依旧在继续，但这里只有聂维扬真的知道，真正的暗流，远比表面看到的要汹涌得多。
就在聂维扬等人于苦水镇的棚屋中，与潜者进行谈判时，远在数十里外，一座隐蔽在荒芜山坳中的废弃山村里，另一场对话，正在进行。
白羽，如同融入了阴影，悄无声息地贴附在木屋朽檐下，呼吸近乎停滞。
他那双缺乏焦点的白眼澄净地通过木板缝隙，牢牢锁定着屋内那几个身影。
那是几名身着黑色长袍的人。
他们胸前悬挂回归教派的银色装饰，并未点燃灯火，只有一枚悬浮在半空的紫色水晶散发微光，映照出他们兜帽下的面具反光。
“尊主所需的样本’，已经收集完毕，可以送回去了。”一个声音沙哑的邪教徒低语道，他的声音里带着完成任务后的松懈，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黑布包裹的物体，掀开黑布一角。
那是一片约莫巴掌大小的白色结晶。它通体纯净，散发着一种温和而稳定的微光，与回归教派的气息格格不入。
更让白羽瞳孔微缩的是，悬浮在结晶上方的系统标识[心相结晶·7型]
最新型心相结晶。
使用建议：请勿携带它靠近二号管理员。
-自生命诞下，由权能转化。一“没想到，真的能找到—”另一个邪教徒凑近了些，贪婪地看着那块结晶，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被二号管理员的能量冲击净化过的生命水晶，大部分都消散回归天地了，没想到还有极少量残留，并且——真的转化成了这种东西。“
最先开口的那名邪教徒，似平是此地的负责人，他小翼翼地将黑布重新盖好，沉声道：“二号管理员的力量果然超乎寻常，连被其毁灭的东西都能催生出新的衍生物——
“这是个重要的发现，但似乎并未超出尊主的预料。”
他抬起头，兜帽下的目光扫过其他几人，带着命令的口吻：“你们继续在此潜伏，严格遵守之前的指令，绝对远离聂维扬与二号管理员的活动局域，避免引起任何注意。
“我刻带着它，返回主讯山，亲自呈交日主。”
“主讯山，日主——”其他几人低声重复着这个地名，语气中充满了敬畏。
白羽：“？”
日主—这个名字他知道。那不是聂维扬以前的一个敌人吗？现在那玩意儿应该已经死了啊？
白羽若有所思。
心相结晶——二号管理员力量净化的产物——回归教派在秘密收集——那个尊主’早已预料到这种现象—主讯山，看来就是回归教派真正的内核枢钮了—
情报的价值远超预期。
白羽不再停留。
如同他来时一样，他的身影如同融化的墨迹，悄无声息地从檐下滑落，没入山村深沉的阴影之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他的目标明确必须立刻将这个至关重要的消息，传递给聂维扬。
回归教派对二号管理员的力量恐怕是馋得口水直流，而且研究深入，这可能很危险。
夜色中，白羽化作一道无声的疾风，向着苦水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苦水镇，简陋棚屋内，气氛在表面的平和下暗流涌动。
关于安息、天神以及拜母神教那套轮回理论的讨论暂时告一段落，但潮汐潜者显然并未放弃她的内核目标。
她起身，深蓝的长袍如水波般拂动，目光再次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聂维扬身上，带着一种执着：“我教提出的，关于觐见二号管理员、尊奉其为诸神之王的意愿，以及寻求“安息，之指引的请求，还望诸位慎重考虑，并代为传达。
“我相信，这对于我们双方，乃至这片土地的未来，都至关重要。”
几位华夏官员交换了一下眼神，由那位年长者出面，语气依旧客气而滴水不漏：“您的提议和请求，我们已经详细记录。
“但涉及二号管理员’的事，远超我等权限与能力范围，须由上级定夺。“
潜者对这个回答似乎并不意外，她微微颔首，脸上挂着面具般的微笑：“理应如此。
“那么，我便静候佳音了。”
会谈结束，潜者带着她那两名随从，如同来时一般保持着神秘的姿态，离开了苦水镇，身影渐渐消失在土路尽头。
棚屋内暂时只剩下聂维扬等人。
聂维扬沉默地坐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桌面，脑海中飞速集成着刚刚获得的信息：拜母神教对智人心海的错误认知、对二号管理员身份的奇怪尊崇、以及那可能指向渡空魔动机的宇宙规律—
一个决定在他心中逐渐清淅、坚定。
他需要以二号管理员的身份，与平都的人进行一次正式会面。
不能再让人们仅通过战斗和传闻去拼凑认知，他需要在一定程度上掌控这个身份的叙事，明确立场与边界，尤其是在拜母神教抛出诸神之王这等荒谬言论之后。
但，具体要如何现身？要说些什么？
他既要保持二号管理员应有的威严与距离，又不能彻底断绝与人类阵营的联系，更不能坐视各种邪教肆意扭曲他的形象这需要精心谋划。
就在这时，罗素像只灵活的壮猫一样溜了进来，他身上的叶片沙沙作响，脸上带着惯常那有点没心没肺的笑容。他凑到聂维扬身边，压低声音：
“老大，刚才那女人说的拜母神教——我听着有点耳熟。我好象隐约听过，几个月前，拜母神教在故市那边搞出过不小的乱子，据说也是弄什么仪式—后来悄无声息地就平息了。”
他眨眨眼，盯着聂维扬的侧脸，意有所指地嘿嘿一笑：“我寻思着，那事儿——该不会正好也是你路过去解决’的吧？”
聂维扬面不改色，神色温和：“这不重要。”
罗素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咧得更开，识趣地没有再问，只是拍了拍身上的叶片，转身又稀里哗啦地忙自己的事去了。
棚屋内重归安静。聂维扬缓缓站起身，走到门边，望向远方天际。
是时候了。
有些身份，需要正式的“登场’。有些界限，必须由他来亲手划定。
只是在那之前——
聂维扬回过头，看了一眼远处正在讨论着什么的格洛丽亚等人，皱起眉头。
在人类明知故犯的盲目面前，少见的，他想叹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