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祖,贫僧有礼了。”
河岸旁,一人对着老者合掌行礼。
闻言,半躺在牛身上的老者缓缓睁眼。
只见来人,理缘四德,智满全身。璎珞垂珠翠,香环结宝明。乌云巧迭盘龙髻,秀带轻飘彩凤翎。
来人正是那落伽山上慈悲主,潮音洞里活观音。
老者微微颔首:
“菩萨不在落伽山呆着,怎有空来南赡部洲。”
“贫僧为一缕烦恼丝而来。”菩萨合掌道:
“贫僧有一缕烦恼丝成了精,擅作主张,私自来此与凡人婚配,还请道祖抬手,容贫僧带她回去,严加管教。”
老者:“我有一劣徒,昨日与此处一女子成婚,那女子莫非就是菩萨那缕烦恼丝。”
菩萨眼中闪过讶色,这老君多少年不曾收徒,何时多了个徒弟。
眼前老者虽然只是老君化身,但是也代表老君亲至,她自然不会贸然询问,只得来回掐动几下指头,随后无奈道:
“那烦恼丝婚配之人,贫僧算不出他跟脚,应当是道祖所说弟子。”
这世间之事,她若是想算,自然不难。
道祖在这里,即便算出婚配的那小子之前是跟在道祖身旁,却也不好直接言明。
往深了说,那烦恼丝是从她身上落下,即便是成了精,有了独立想法,她亦脱不了干系,有看管不严之罪。
况且,这其中还另有隐情,不便直说。
老者笑道:
“若是如此,菩萨怕是还要谢我。”
“劣徒婚配前,我曾给他一粒百花丹,非是给他用,而是给他妻子用。”
“吃了丹药,无论是人是仙,都只有好处,无有坏处。”
“那百花丹有定颜安魂之功效,为的便是让劣徒有个长久伴侣,免得日后形单影只。”
菩萨脸色阴晴不定,那烦恼丝吃了丹药,被困在凡人体内不得而出,她还要谢谢老君?
可是,烦恼丝有错在先,她却不好反驳。
“即是如此,算贫僧欠道祖一人情。还请道祖施法收回了丹药,容贫僧带那孽障回去。”
老者笑着摇头:
“那百花丹一旦被服下,便会彻底融入身体和神魂内,想要取出,除非是削骨抽魂。”
“那女子既然已经和劣徒婚配,又没有作恶,菩萨不如成全了这段姻缘如何。”
那怎么能行,菩萨内心直接拒绝。
即便是烦恼丝成了精,也是从她身上掉落,怎可与他人真的成亲圆房,这成何体统。
菩萨回道:
“道祖弟子成婚,自然是要从一众嫦娥中精挑细选,方能寻得良配,岂能是一缕成了精的烦恼丝。”
“道祖稍等,贫僧去将那孽障捉来。”
“不急。”老者将菩萨拦下,指着一直跪在一旁中年男子说道:
“这泾河龙王说菩萨的烦恼丝承诺他八河总管之职,此事总不能让我这老人家善后吧。”
一旁,中年男子跪在地上,连忙说道:
“那人幻化做菩萨的模样,小神未能看出,还请菩萨恕罪。”
菩萨手指掐动,神色古井无波道:
“即是那孽障承诺你的,此事结束后,本座自会去大天尊处替你寻了这差事。”
说罢,便消失在原地。
“弟子见过师父。”
徐玄桢于河边草地上醒来,看着身旁的老者和老牛,一脸茫然。
他不是睡在婚房的地面上?
难不成又是一场梦?
老者颔首:
“醒了就起来干活,将这具尸骨埋了吧。”
徐玄桢这才发现,在自己身侧的草丛里,竟是有一具白森森骷髅。
“师父,哪里来的骷髅,不会是闹妖怪了吧。”
“还有,师父,我梦见在梦里结婚了,那女子长得可好看了。”
“非是做梦。”老者笑着摇头,将事情简单叙述。
徐玄桢的嘴巴却是随着师父话语一点点张大。
不是做梦,而是娶了菩萨的烦恼丝。
“童儿,莫要发呆,干完活儿,继续上路。”
“诶,好。”徐玄桢去村内借来铁锹,一边挖坑,一边与老者闲聊。
“师父,我跟菩萨成了亲,那以后菩萨见了师父,岂不是要以晚辈自居。”
“你这童儿,敢背后妄议菩萨,小心遭了报应。”
“有师傅在,徒儿不怕。”
云端,菩萨身后跟着一名虚幻身影,两人正齐齐看着河岸旁。
细细看去,那虚幻身影相貌竟是跟菩萨相差无几。
听着徐玄桢话语,菩萨眉头微蹙,狠狠瞪了身后虚影一眼,化作一道清风而去。
再留在此处观看,徒增无趣。
她本来就是在担心这个,这烦恼丝私自与人婚配,岂不知,这便是强行让她跟徐玄桢有了夫妻之名。
现在却被徐玄桢直接说破。
以后碰到道祖,未开口说话便先弱上三分。
土坑内,徐玄桢将晶莹如玉般的白骨一根根摆好。
“虽然你是被人借用身体,但是也与我拜过堂,称你一声夫人,也不为过。”
说着,徐玄桢转头看向不远处打盹老者:
“师父,有没有超度咒语什么的,教徒弟一段,好让这白骨超生。”
老者闭眼摇头:“她自有她的造化,只管埋好便是。”
徐玄桢点头,掩土,立碑。
看着徐玄桢立的无字木牌,老者笑道:
“童儿,既然立碑,为何没有名字,没有名字,又立碑作何。”
徐玄桢一脸无奈:“师父,弟子不是不知道她名字么。”
“你方才也说了,她与你拜堂成亲过,称一声夫人不为过,既然只剩下白骨,便写上白骨夫人吧。”
啊这样会不会不好,徐玄桢想起了前世看过的西游原着中的情节,里面可是有一个尸魔叫白骨夫人的。
老者伸手在徐玄桢头顶拍了一下:
“愣着作甚,写完早些出发。”
“师父,再往前走,就出了桃林塞了。”
看着路旁界碑,徐玄桢把路边摘来的苹果双手奉上。
老者吃着苹果,点头道:
“我想起一个人,他若是到了这里,应该会很喜欢。”
“师父的熟人是喜欢这里的桃子么?”
“非也,而是这里的苹果,这个地方叫桃林塞不好听,不如叫灵宝来的好听。”
灵宝跟苹果好吃有什么关系,徐玄桢只觉得师父的哑谜不好猜,便不再多问。
真个光阴迅速,不觉一旬已过。
这一日,徐玄桢牵着牛儿来到一处三河交汇处,被拦了去路,便只能沿着河道查找渡口。
不大一会儿,一渔夫身背鱼篓走来,与徐玄桢即将擦肩而过时,老者却是拍了拍徐玄桢脑袋:
“童儿,去看看有什么鱼获,今日宜喝鱼汤。”
闻言,那渔夫连忙拱手道:
“这位老爷若是想吃鱼,拿去便是,千万不要给银钱,俺老娘说了,今日不管是谁买鱼,都不准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