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于兰儿整理好衣衫,盖上被褥,闭目死去。
是的,死去只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那徐玄桢是个妙人,不仅记忆力超群,更是有一副好皮囊,可这与她何干。
她是为了传法而来。
佛法东传,刻不容缓。
眼看这南赡部洲人族越发昌盛,若是不早早布局,以后怕是会更难。
只要她今晚死去,此行目的便是已经达到了一多半。
届时,只需要遣人来将下葬她的坟墓挖开,村内之人看到的便只有一副朽坏皮囊,这村子便会对她所传之法深信不疑。
本来她看上的是那个叫马朗的读书人,徐玄桢的出现,是个变量。
但是她观徐玄桢并无异样。
变量,变量,既然能变得更好,何不坦然接受。
这徐玄桢更加聪慧,到时候便是她最忠实信众,可替她将佛法传扬更广。
虽然她只是本体一缕发丝幻化而成,但若此行成功,说不定亦可坐莲台。
咦,奇怪,为何不能从这身体出去。
于兰儿睁开眼睛,神色有些慌乱。
这身体是她千辛万苦从将死之人中挑选出来,随后附身其中来此设局。
按理来说,早到了腐败的地步。
若不是因她用法力维持,怕是已经变成了白骨。
可是现在为何她不能从这身体内出来,象是有什么东西将其束缚在其中一样。
“新郎官,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回了。”
“是啊,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日先饶过你,改日再来找你讨酒吃。”
听着屋外一众村民与新郎官道别声音,躺在床上的于兰儿愈发着急起来。
再不死去,难道让她跟一个凡人夜宿一床。
木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
不行,不能如此,于兰儿掀开被子,想要从床上坐起。
不料,仅仅是掀开被子这个动作,就象是耗费光了她所有力气一般,再也无别的力气起身。
“娘子,你可好些。”
徐玄桢端着一杯温水,看着床上脸色绯红的新娘子,语气满是关怀。
“你别过来。”
于兰儿大声喊道:“你不要过来,不要碰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婚前你叫我小甜甜,婚后你叫人家牛夫人?
徐玄桢对于兰儿的反应很是不理解。
刚成婚还未洞房,这前后态度反差也过于大了些,不过,他并不在意。
“娘子放心,为夫不是好色之徒,不会强迫娘子做不愿做之事。”
徐玄桢将茶杯放在床边矮凳上,转身朝门外走去:
“姑娘既然嫌弃在下,趁着还未同房,在下去找村中老者做个见证,取消了这婚约便是。”
他本来就是为了师父考验而来,岂会做强人所难之事。
“你别走。”
听到身后的呼喊,徐玄桢皱眉转身:
“姑娘这是何意。”
徐玄桢自认很是通情达理,但是这女子既要又要的态度让他有些窝火。
床上,于兰儿眼中尽是纠结之色。
费了这么大周折,现在竟然是走到这种地步,断然不是她想要的。
若是徐玄桢真的走出这个门,被村民看到,她的计划便会彻底落空。
到时候这里村民只会将这件事情作为茶馀饭后笑谈,背诵过的经书也很快就会被忘记。
更别说佛法东传。
“我身体不适,今日不能伺奉你,你总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吧。”
于兰儿想拖着不让徐玄桢离开,只要等到她能重新掌控身体,会直接死去。
让徐玄桢看着她化成白骨,说不定效果会更好。
说的也是,两人已经拜堂成亲,人家现在身体不适,自己离开,于情于理都不对。
徐玄桢点头,朝着床走去。
“你要做什么。”
看着徐玄桢的手伸向自己,于兰儿再次喊了起来。
徐玄桢没应答,只是把手从其胸前伸过,抱起床上多馀被褥,铺在地上,径直睡去。
床榻上,于兰儿听着轻微的鼾声响起,神色复杂,难以入睡。
窗外,一群偷听的村民面面相觑,只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最终,其中一人挥了挥手,示意大家离开。
来到院外,这些村民才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当真是奇怪,那新娘子怎么不让新郎官碰她。”
“说不定是身体有疾病,担心暴露。”
“不对,之前那于兰儿还能亲自下河捕鱼呢,身体好得很。”
“对呀,有没有可能是新郎官不行。”
“去你娘的,新郎官行不行,不得试试才知道”
门口,墙角,独自一人喝闷酒的马朗听着众人话语,眉头渐渐皱起:
“你们在胡说什么,于姑娘能写经文出来,是个知书达理之人,怎么会出尔反尔。”
对于竞争不过徐玄桢,他无话可说,即便于姑娘嫁人了,他也听不得别人背后说闲话。
闻言,有人直接笑道:
“马朗,你连酒席都不敢去吃,只敢一人在此喝闷酒,装什么清高,我们可是听得清楚,新娘子口口声声喊着不让新郎官靠近他。”
“就是,新娘子叫声那么大,可是一点儿都不象生病的样子。”
“走了,走了,新娘子生病不生病咱不知道,我看马朗这家伙是病得不轻。”
看着众人离去,马朗脸色憋成了猪肝色,他看着手中罐子,将剩馀酒水一饮而尽,朝着院内走去。
“何人。”徐玄桢沉声问着。
之前院外众人说话,他已经隐约听到,已经猜到可能是马朗在敲门。
门外,马朗欲言又止,摇了摇头,准备转身离去,却又觉得不如不快,终是说道:
“于姑娘,礼仪有言:未嫁从父,既嫁从夫。既然已经嫁人,当遵从四德,莫要让旁人看了笑话。”
屋内,地上,徐玄桢捂着嘴,身子象是蛆一样在被窝蠕动,极力忍着笑意。
见过闹洞房的,没见过劝新人洞房的。
床榻上,于兰儿脸色红成了柿子,只觉得门外之人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
见没人回应自己,马朗干咳两声,摇晃着步子离开。
蟾宫西落,万籁寂静。
徐玄桢早已睡熟,而床上的于兰儿却睁着眼愈发着急。
她已经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里,若是没错,大概就是徐玄桢给他的那什么百花丸有问题。
不然,也不会到了现在她都无法动弹。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
会解毒的才是高手,而她却并非此类。
两短一长的公鸡打鸣声传来,微亮天光通过窗缝挤进屋内。
于兰儿满脸都是绝望。
这一夜即将过去,若是她所在身体不死,意味着什么便不言而喻。
孤男寡女尚不能共处一室,她作为一个新娘子和新郎官共处一屋,没发生什么,说出去谁会信。
无奈之下,她闭上眼睛,念道:
“南无观世音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