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黑市瞬间炸了锅。
刚才还热火朝天的人群,一下子变成了没头的苍蝇,小贩们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作鸟兽散。
李二狗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没有一丝血色。
他本能地去拉爬犁,哆哆嗦嗦地说:“阳哥,快跑!”
“别动!”
白阳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李二狗被他这一声低喝给镇住了,抬头看着白阳。
只见白阳脸上没有半点惊慌,冷静得可怕。
“把钱和票揣好,揣进最里头的衣兜里!”白阳命令道。
“哦……哦!”李二狗连忙手忙脚乱地把钱和粮票往怀里揣。
白阳则不慌不忙地把剩下的鱼重新装好,迅速用草席盖上,然后拉起爬犁。
他没有跟着人群往外冲,反而朝着窑厂一个废弃的角落走去。
那里堆着一堆烧坏的砖头和杂物,正好是个天然的掩体。
他把爬犁推进角落,又扯过一张破油布盖在上面。
“蹲下,莫出声。”
两人刚躲好,就看到几个一脸严肃的男人冲进了市场。
他们手里拿着本子和笔,动作迅速地抓住了几个跑得慢的小贩,把人家的东西给没收了。
一个卖鸡蛋的大婶被抓住,哭天喊地地求饶,但他们不为所动,直接把她的篮子给拎走。
李二狗蹲在砖头堆后面,看着这一幕,吓得浑身筛糠似的抖。
他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要是被抓住,不光鱼要被没收,说不定还要去写检查。
“别怕,这是黑市常有的事,风声紧一阵就过去了。”白阳压低声音说:“等他们走了,我们换个地方继续。”
李二狗看着白阳镇定自若的样子,心慢慢落了回去。
他总觉得,阳哥身上有一种神奇的能量,好象啥子事都难不倒。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那几个红袖标在市场里转了一圈,又抓了几个人,终于走了。
黑市里一片狼借,只剩下满地的菜叶和垃圾。
白阳从砖堆后探出头,观察了一会儿,确认安全了,才站起身。
“走吧,今天这儿是待不成了。”
李二狗也跟着站起来,腿还有点软。
刚才那一幕,把他吓得不轻。
“阳哥,要不咱们先回去算了?今天赚的钱够了。”
白阳摇了摇头。
“这鱼拉回去,明天就死了。”
每一条鱼,在他眼里都是钱,浪费一条都不行。
李二狗知道白阳说得对。
“可是黑市不能卖了,咱们还能去哪儿卖啊?”他愁眉苦脸地问。
白阳没立刻回答。
他们需要一个地方,人流量要大,而且兜里得有钱,最关键的是,对买卖这种事,管得不能太严。
片刻之后,他心里有了主意。
“走,跟我去个地方。”他重新拉起爬犁的绳子,迈开步子。
“去哪儿啊,阳哥?”李二狗赶紧跟上。
“国营食堂。”
白阳吐出四个字。
李二狗愣了一下,没明白过来。
去食堂干啥?吃饭吗?
可他们这拉着一爬犁的鱼,咋进去?
白阳一边走一边解释:“现在快到中午了,是食堂开饭的点,镇上各个厂子、单位的工人下班了,都往那儿赶,那些人,是拿工资的,比较宽裕。”
只不过,在那边更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能让人抓到。
李二狗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从来没想过这些。
他只知道卖东西要去市场,哪儿人多去哪儿,却没想过什么人手里有钱,什么人更需要。
两人拉着爬犁,绕了几个弯,很快就到了国营食堂的门口。
还没走近,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就飘了过来,馋得人直流口水。
李二狗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他们从早上到现在就喝了碗稀饭,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食堂门口人来人往,大多是穿着统一工装的工人,手里拿着饭盒,说说笑笑地往里走。
白阳把爬犁停在食堂门口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下,这个位置既显眼,又不会堵着门。
他没急着吆喝,而是对李二狗说:“你在这儿看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就挤进了买饭的队伍里。
李二狗一个人守着爬犁,心里更是没底。
他紧张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生怕有人过来盘问。
没过一会儿,白阳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他手里拿着油纸包。
浓烈的肉香和面香扑鼻而来。
是肉包子!
白阳走到李二狗跟前,把油纸包打开,递过去两个:“先垫垫肚子。”
那包子白白胖胖,褶子捏得十分齐整,顶上还冒着热气。
李二狗接过,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外皮松软,带着面粉的甜香。
里面的肉馅饱满多汁,肥瘦相间,混着大葱的香味,一口下去,满嘴流油。
太好吃了!
他狼吞虎咽,也顾不上烫嘴,三两口就把一个包子吞下了肚。
白阳自己也拿起一个包子,慢慢地吃着。
他的吃相很斯文,不象李二狗那样急切,但每一口都吃得很实在。
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就在两人吃包子的时候,陆陆续续有工人从食堂里端着饭盒出来,看到树下摆着的鲜鱼,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哟,这鱼不错啊。”一个刚吃完饭的年轻工人走过来。
白阳道:“刚捞上来的,师傅,来一条?”
“咋卖的?”
“鲢鱼七毛,鲫鱼五毛。”白阳报出的价比黑市还低了一点。
那工人一听,觉得不贵,痛快地挑了一条两斤多的鲢鱼。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这些工人,平时在厂里吃食堂,家里也没啥好菜。
这新鲜的活鱼,对他们来说是难得的美味。
很快,又有几个人围了上来,你一条我一条,爬犁上的鱼又少了七八条。
李二狗忙着称鱼收钱,心里乐开了花。
他觉得阳哥简直神了,换个地方,生意照样做得风生水起。
可好景不长,他们的行为很快就引起了食堂工作人员的注意。
一个穿着白围裙、戴着白帽子的大姐径直朝他们走来。
李二狗心里一咯噔,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那大姐走到跟前,看了看爬犁上的鱼,又看了看白阳和李二狗。
“小同志,你们这是干啥子嘛?”大姐还算和善:“这里是国家单位,不兴搞投机倒把的哦,让人看见了,对你们影响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