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阳一听,就知道这大姐是好心提醒。
立刻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
“晓得了,大姐,我们不懂规矩,给你添麻烦了。”他客客气气地说:“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他拉起李二狗,麻利地把东西收好。
那大姐见他这么识趣,态度更缓和了,还多说了句:“你们要卖东西,还是要去市场嘛,别在这儿,啊。”
“要得要得,谢谢大姐提醒。”
白阳客气地道了谢,拉着爬犁,带着李二狗迅速离开了食堂门口。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走出一段路,李二狗才回过神来,他忍不住对白阳说:“阳哥,你咋走得那么快?我瞅着还能再卖几条呢。”
白阳摇了摇头:“人家是好心提醒,咱们不能给脸不要脸,真等管事的人出来了,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做生意,跟打猎一个道理,要懂得看风向,啥时候该进,啥时候该退,心里要有数。”
“不能为了一点小利,把自己陷进去。”
李二狗听着白阳的话,似懂非懂,但他心里对白阳的佩服,已经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
这种本事,他觉得自己学一辈子都学不来。
“那阳哥,咱们现在又去哪儿?”李二狗看着剩下的半爬犁鱼,又开始犯愁。
白阳拉着爬犁,走在堪加镇的土路上,眼神望向镇子另一头的方向。
“去家属院。”
“住在那里头的人,最不缺的就是钱和粮票,但副食品供应紧张,他们跟咱们一样,想吃口新鲜鱼也不容易。”
“咱们这鱼,对别人来说是投机倒把,对他们来说,是送上门的好东西。”
李二狗听得眼睛越来越亮,用力地点着头,心里壑然开朗。
……
家属院在镇子的西边,一排排红砖瓦房,整整齐齐,院墙刷着白石灰,虽然有些地方已经斑驳脱落,但比起窝头村的泥坯房,气派得不是一点半点。
院门口没有敞开,而是关着两扇黑漆漆的铁栅栏门,旁边还有个小小的门房。
白阳拉着爬犁在门口停下,李二狗跟在后面。
这里太安静了,跟刚才食堂门口的热闹劲儿完全是两个世界。
路上连个行人都很少见,偶尔有几个穿着干净利落的人进出,看他们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审视。
“阳哥,这地方能行吗?”李二狗压低了声音。
“行的。”白阳的语气很笃定:“你在这儿看着,我去探探路。”
说完,他从爬犁上挑了两条个头中等的鲢鱼,用草绳穿了鳃,提溜着朝家属院的侧门走去。
李二狗紧张地看着白阳的背影,手心里全是汗。
白阳跟门房里打盹的一个老大爷说了几句话,那大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但还是把侧门拉开了一道缝,让他闪了进去。
院子里,一排排的房子格局都差不多,家家户户门口都堆着过冬的煤球和白菜。
白阳没有象在黑市那样扯着嗓子叫卖,住在这里的人要面子,咋咋呼呼只会让人反感。
他提着鱼,从第一排的东头开始,开始敲门。
“咚咚咚。”
门开了一道缝,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警剔地看着他:“你找谁?”
“同志你好,我是附近村里的,刚从湖里捞了些鲜鱼,自家吃不完,想问问你们要不要?”白阳的语气很客气,脸上带着憨厚的笑。
男人一听是卖东西的,眉头一皱,立马就要关门:“不要不要,单位会发。”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白阳吃了闭门羹,也不气馁,转身又去敲第二家的门。
第二家是个年轻媳妇开的门,她看了看白阳手里的鱼,眼睛亮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我男人不爱吃鱼,腥气。”
连着敲了三四家,都没成功。
院里的人家要么直接拒绝,要么就是嫌贵,警剔心都很强。
这世道,做个生意真难。
白阳站在院子中间,想了想。
这些人不是不想要,而是信不过他这个陌生人,也拉不下脸来跟一个农村小子讨价还价。
他脑子一转,立刻改变了策略。
他走到第五户人家门口,再次敲响了房门。
这次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婶,穿着一身灰色的棉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啥事啊?”大婶的语气不冷不热。
“大婶,你好。”白阳依旧是那副笑脸:“我是山里来的,打了两条鱼,想换点粮食过冬,您看行吗?用苞米面或者白面换都行。”
“换粮食?”
大婶愣了一下,这说法倒是新鲜。
这个年代,家家户户的钱都捏得紧,但苞米面这种粗粮,对于吃商品粮的干部家庭来说,并不算太稀罕。
有时候单位发的多了,吃不完放到过期也是常有的事。
大婶的眼神动了动,她探头看了看白阳手里的鱼,那鱼还在活蹦乱跳,新鲜得很。
“咋个换法?”她终于松了口。
“大婶,你看我这条鱼,少说也有三斤重。”白阳把其中一条提起来:“你要是诚心换,给我五斤苞米面就行,要是能给点白面,三斤也成。”
这个价格,其实是白阳算计好的,苞米面市价一毛多一斤,白面两毛多,算下来比直接卖鱼赚得还多。
但对大婶来说,用粗粮换一条大活鱼,绝对是占了大便宜。
大婶在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笑容:“等着,我给你拿去。”
她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就拎着一个布袋子出来了。
“这是六斤苞米面,还是去年的陈面,你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白阳爽快地把鱼递过去,接过了那袋沉甸甸的苞米面。
交易达成,大婶高兴地提着鱼回了屋。
这一下,就象捅了马蜂窝。
用不值钱的陈粮换大活鱼,这好事谁不想占?
很快,第六户人家的门开了,一个大姐探出头来:“小伙子,你那鱼还有没?我家里有白面!”
“有,有!”白阳赶紧应声。
他转身就往院门口跑。
“二狗!快,把鱼拿进来!”
李二狗在外面早就等得望眼欲穿,看到白阳朝他招手,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他赶紧拉开侧门,把爬犁拖了进去。
刚才还冷冷清清的院子,一下子热闹起来。
“给我来一条,我用大米换!”
“我家有挂面,换不换?”
“小伙子,先给我称,我给你拿的是新磨的白面!”
几个大婶大姐围着爬犁,叽叽喳喳地挑选着。
白阳和李二狗一个负责称鱼,一个负责接收粮食,忙得不亦乐乎。
他们用五六条大鱼,转眼就换来了十几斤苞米面,还有七八斤珍贵的白面。
李二狗抱着那袋白面,感觉象在做梦一样。
就在交易进行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干什么的,干什么的,在这里吵吵嚷嚷,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