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你的父母吗?”
“没见过,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周围人说她是舞女,我只是我爹一不小心留下的野种。
“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是汉人。”
小乞丐疑惑地看着许平阳,有些果决道:“我是汉人,不是蛮夷。”
那样子似乎很鄙夷汉人以外的一切存在。
许平阳指了指他的这块吊牌道:“这东西是驼骨制成,驼骨也就是骆驼骨,一种少有的能适应沙漠的动物。上面雕刻的东西,也是沙漠里的建筑。这是沙堡,这个是岩楼,一整根岩石柱子中间凿空建设而成。这些东西,都不是中原之地可以出现的。前朝大楚最繁盛时,丝绸之路的缘故,大量西域人涌来。那些涌来的商人称之为胡商,胡商主要的产业是香料,马匹,珠宝以及舞女。胡女跳的舞蹈,称之为胡旋舞,是当时最受欢迎的舞之一。胡人有些特征,比如高鼻梁,大眼睛,眼窝比较深最重要的就是眼睛头发的颜色和汉人完全不一样。绿色眼睛的确比较少,多的是深黑色和蓝色,还有棕红色。”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心里面有点后悔自己的多嘴。
小乞丐听得入了迷,抬起一双碧绿色的眼眸凝视着许平阳。
只是许平阳说到这里就走了,这让他很着急,连忙跟上去。
没走几步,便因为身上伤痛,一个踉跄跌倒下去。
他很饿,又受了伤,走起来很困难。
许平阳并没有因为他跌倒而停下,反而加快脚步。
小乞丐咬着牙,爬着,颠着,扶着墙,踉踉跄跄加快速度跟着。
噗通
噗通
噗通
连续六次后,许平阳终于受不了了。
在小乞丐第七次要跌倒时,反身过来搀扶住了他。
小乞丐用那双泛着光的绿色眼眸凝视许平阳面孔,抢先一步开了口道:“大爷,您给我一口吃的吧,我就是你的人。一天一顿也行,我给你干活。”
“为什么。”许平阳更加后悔惹上了这段缘分了。
果然,还是得管好自己的嘴,以后一定要少说话不说话。
他问为什么不是真想知道为什么,只是想从人家的回答里挑刺来进行反驳,然后把这个大麻烦给扔掉。
“因为我想活下去,这样我才能有机会去西域,去看看母亲的家乡。”
没有立刻答应,因为许平阳正在挑刺。
小乞丐道:“大爷,可以吗?”
可以吗——这三个字首接让许平阳破防了。
小乞丐是在问他,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你想清楚了?”许平阳问道。
小乞丐点点头:“我愿意给大爷当牛做马,只求大爷给我这个机会。”
许平阳很不愿意,很想朝大街喊一句“这机会谁想给”。
终究沉默过后,点了点头,问道:“还能走吗?”
小乞丐:“能!”
许平阳给他打着伞,放缓速度让他跟上,只是走了没几步,就看到这小乞丐褴褛的裤脚管里,血液淌下来,落在雨水倾洒的青石路面。
他微微蹲下身道:“上来吧。”
“大爷”
“我叫许平阳,你叫我许师傅就行。”
“我知道规矩,你是我的爷爷,我脏。”
“也是啊,我也不想被你弄得回头换衣服洗澡,等下。”许平阳把伞给他,从背包里取出了透明塑料雨披,首接给他套上后,这才让他到背上来。
“谢谢爷。”
“可别,你这话说得就跟你是爷似的。”
“要饭要习惯了,老人说必须捡好听的,喊声爷,多喊几声,就能活。”
许平阳又后悔说话了,这回答听得他心酸。
虽然小乞丐说的时候很开心,多少显得有点没脸没皮。
“你叫什么。”
“叫什么爷来定吧。”
“你没名字吗?”
“有,他们叫我小野种,小杂种,狗杂种,小贱种,绿眼鬼不过我都不理他们的我现在是爷的人了,爷给我取个吧。”
“你以后就叫‘楼兰’吧。”
“许楼兰可以吗?”
“呃没必要。”
“我跟爷一个姓,跟爷一条心,记着自己是爷的人。”
“唉随你。”
“爷。”
“嗯”
“随称是不是就叫‘阿兰’?”
随称,就是随便的称呼,方便叫。
眼下这环境,首接叫人名字,那和寻仇找茬没区别。
一般都是你姓武,家中排行老大,就叫武大郎,排行十一,就叫武十一郎,正名也就是大名,一般是不提的。
“可以。”
许平阳到家时有些晚了。
弧关都把所有菜放到他买的碗碟里头,生火放入灶台隔水蒸着保温了会儿,看到许平阳回来正要打招呼,一看还带着个人,不禁有些懵。
“许师傅这是”
“捡来的,不要钱,不要白不要。”
“嗐,要我说许师傅也的确家里该有个下人了,不然这么大的屋子谁来打扫照料,这样许师傅也能腾出手做很多事。这孩子有点脏啊,我现在就烧个水,给他洗洗澡对了许师傅,您这儿没有备用的衣裳吧?”
“我衣裳倒是买了好些个,就是这孩子体格小,你帮我去买个五套来。”
“成呐。”
弧关打水给深锅里加满,灶膛里生了火,给许平阳饭菜端出来,这便拿了钱跑了出去,回来时己经抱着一堆衣裳了,水也快开了。
他熟练地拿出木桶给倒热水,加凉水。
许平阳看着他这样吃力,忽然一拍脑门道:“我倒是想起来了,唉真是辛苦你了,那南五街有澡堂”
弧关连忙笑着打断:“澡堂不收乞丐,太费水。”
许平阳哈哈笑了声,但旋即想到有点伤人家自尊,也就没笑下去。
“吃,吃得干净些,饭和素菜稍微多些。肉暂时别了,太油,你这肠胃吃不消。看我作甚,吃饭,我不差这一口。吃饱了,干活才有力气。”
弧关不能在许平阳这里待的时间太长。
陈府里头还有事要他做。
水烧好倒好,温度调好,衣服准备好,弧关便拎着食盒匆匆离开了。
吃好了饭,到了卧室,许平阳从房间隔层里取来了洗发水、肥皂之类的。
一转头,阿兰己经脱掉了能站在地上的褴褛衣衫,浸入了水桶。
“水温还行么?”许平阳走过来问道。
“嗯,有点热,但正好。”阿兰说道。
“自己下去浸一下。”
许平阳命令下,阿兰深吸一口气,沉入木桶里,许平阳则给他揉了揉头发,就这么一揉,便能看到水变浑浊,里面还有小虫子跳来跳去。
虱子,跳蚤,蛮可怕的。
等浸润好了,许平阳让他起来,然后拆开一袋袋简装洗发水给揉搓。
长头发就是麻烦,三包下去才勉强打出沫子。
这一遍洗完,整个木桶里水就浑了。
到了第二遍,只要拆开一包涂抹,加以头皮揉搓便可洗干净。
如此一来就算头发上还有跳蚤虱子,亦或是虫卵,也被杀灭得差不多了。
可为了防止意外,他还是在里头加了点碘伏的,这样才彻底。
随着头发浸水一洗,整个颜色顿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乌黑乌黑的头发,立刻变成了红发。
这红发还不一般,明显泛着股紫色。
“毛发是紫红的,眼睛是绿的,难不成孙十万转世?”
许平阳默默嘟囔着,想到这里就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