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抬手一招,书架上放着的一沓东西飘向了许平阳。
这是一沓叠好的皮斗篷,上面还放着一个黄色骨玉般的酒碟。
这酒碟明显就是和黄骸珠一样料子制成的。
仔细看,还能看到丝丝纹理,越看越像蚌壳打磨而成。
至于这皮斗篷,瞧着便感觉厚重生硬。
“这斗篷乃是用马皮制成,里面有马魂,乃是法器。其中用处,延郎君晚上穿了自然便知晓。那酒碟名为‘月海甑’,是灵物。有月亮时拿出,能集月露。饮月露对元神大有裨益,可助修行。”
说完,许平阳忽然感觉身形在倒退。
回过神时,己在船头,眼前是渡口。
他一步踏上,转头看去,只见画舫朝前漂去,很快没入河上浓雾之中。
船只走远后,忽然间雨水噼里啪啦落下,周围也掀起了嘈杂声。
他转头看向路上,虽是下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这是什么障眼法来着太厉害了,真厉害法门都轮不到我。”
他嘟囔着跑向了闹灵司的人家,这次总算是开始了。
早上剩下的时间不多,许平阳一口气只解决了五家。
回去吃饭的路上,心里倒是愈发有些凝重——还是和处理第一家那样,很多人家庭问题是因为贫困,贫困是因为本身阅历见识限制了他们认知,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买卖东西,男耕女织,干干苦力这些,许平阳教他们一门手艺不难,难的还是如何把答应他们,让他们富裕起来的话给实现了。
虽然也就走了那么五家,可舍利圆盘又大了一圈。
这些黑白相间的宏愿珠,实在是令人望而生畏。
一旦做不到,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很是压抑。
就在他发着愁,带着紊乱思绪走出巷子时,突然一道身影扑在了跟前。
“五体投地?”许平阳被突如其来的大礼吓了一跳,连忙朝旁边闪闪,这才低头打量起了这道身影。
浑身褴褛,邋遢,头发黑乎乎的,凝结在一块了
应该是个乞丐。
“小友,可还站得起来?”许平阳伸出手道。
这小乞丐撑着身体起来,看了眼许平阳的手,低着头,没说话。
许平阳能够感觉到他的眼神,便转头看去。
只见身后传来一阵孩童嬉笑声,嬉笑中带着戏谑,他扭头看去,便见五六个孩子,手中拿着一个不知什么东西朝这里甩着。
小乞丐起来后,又踩着水冲了过去。
他也没管,这乞丐没有接受他的伸手,便是拒绝了他。
难道他还舔着脸再去多管闲事么,那多贱啊。
“还给我!那是我的!我娘留给我的!”
撑伞往回走了没几步路,便听到了小孩们吵架声和起哄声,接着便是一声惨叫,隐约还听到“敢咬我”之类的,然后就是噗通一声和水花溅起之声。
当听到拳头拍打在身上的砰砰声时,他停下脚步——
不远处街角,一群平民小孩正涨红着脸,满脸怒容,圈踢着中间趴在地上抱着头的小乞丐,尽管这几个小孩脸上各有青肿,手上还有牙印,但被他们圈踢的这个小乞丐毫无疑问更惨。
忽然,其中一个惨叫一声,连忙捂着脑袋。
西下扫视,只见一颗石子落地,蹦跶几下。
他愣了愣。
一愣之时,又有几颗石子飞过来,打在了其余几人身上,脑袋上。
几个孩子都发出了惨呼,连忙骂骂咧咧停手,西下看看。
可周围人来人往,贩夫走卒,也没见谁动的手。
为首的孩子有些害怕,毕竟这几天鬼也好,鲶鱼怪也罢,都闹得挺凶。
但一转头看到这小乞丐便又来气,抬脚就要踩下去。
砰!
一颗石子飞了过来,砸在腿弯上,他惨叫一声连忙带着其余孩子逃跑。
还没跑出多远,又飞来几颗石子。
其中几颗都贴着身体飞过落了空,只有一颗砸在了为首孩子的手上。
啪!
这孩子又惨叫一声,手上抓着的东西也脱落在地。
可他没多想,害怕地捂着手一阵狂奔。
至于那个被圈踢的小乞丐,趴在地上好一会儿也没起来。
等好不容易起来了,却先是抬起脸来,目光透过乱糟糟湿哒哒的头发,看向不远处的东西,然后爬了过去,发出有些痛苦的闷哼声。
他速度很慢。
有人快他一步来到那东西跟前捡起来。
他有些焦急,咬着牙撑着身子起来时,那手将东西递到了眼前。
这是一块红玛瑙般的牌子,不是很大,上面雕刻着一些城堡、女墙、平头方塔之类的建筑,看着很粗糙,纹理也不是缠丝纹而是纵向纹理
这不是玛瑙,是一块骨头,典型的驼骨,非常老的那种。
小乞丐一把拿走这块吊牌,然后抱着身子,蜷缩成一团。
仿佛是在等着挨打一般。
“没人打你,起来吧。”
稍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小乞丐这才松懈下来,抬眼看去。
这是一个穿着素衣、头发短如和尚的青年,肤色虽有些黑,可比大部分农人匠人要白许多,一副刀眉,眉尾如锋,丹凤眼,鼻梁挺首,很清正冷峻的模样,就是嘴有些小,多了几分秀气。
“谢谢谢谢师傅”
“我不是和尚。”
这是两人第一次对话,对话过后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许平阳开了口。
“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是流民,没有家。”
“你家里人呢,带你一起讨饭的呢。”
“没有,我是被赶出来的。”
“赶出来?你是偷也不对,你是要不到饭么?”
小乞丐沉默了下,撩起了头发,露出一张脏得一塌糊涂的脸。
许平阳看到这面孔时也是愣了愣。
因为这脸上挂着的是一双绿色的眼睛。
“我是妖怪转世。”小乞丐放下头发,声音有些害怕道。
许平阳差点没忍住笑出声:“那你觉得自己是吗?”
“我怎么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这么想也这么说”
“哦,为什么这么说。”
“老人说,人以外的东西,鸟兽虫鱼之类修行分五等。一等叫髹灵,二等叫老精,三等叫化怪,西等叫妖仙,五等叫业龙”
髹灵,就是鸟兽虫鱼这些有了气候,开了灵智。
本身只是有些聪明,强不见得强,但可以修行了。
等到修行到一定程度,能够摸索到突破寿元了,便成了老精。
这些老精也都有自己的一些手段,比常人要厉害很多。
再突破下去,便是身上开始蜕变,没角的长出角,没鳞的长出鳞。
这就是“怪”了。
等长到一定时候,便也达到了上限,靠自身修行无法突破,必须兵解转世,投胎为人,从人这里寻找到适合自己的突破之法。
这便是“妖”。
渎河里头那条鲶鱼,能叫怪,不能叫鲶鱼精,也不能叫鲶鱼妖。
事出反常必有妖,便是指的魂魄投胎为人的这些,它们自身还存在着一些妖的根性,比如没有人的礼义廉耻之类,很多生活习惯也和人不符,但这些都出现在人的身上,便显得很奇怪,这就是“妖”。
许平阳听完笑了:“这块牌子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