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仅错了,而且,还带来了更深的罪孽。”
那名年迈的长老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破碎。
“那根脐带虽然承载了她的恩宠,却从未成为复活的钥匙。
它只是血与肉的像征,而非拉斐尔的‘意志’本身。”
他抬起干枯的手,掌心的血光微微闪铄,象是被虚无的火焰灼烧。
“沙利叶真正需要的,是属于她自己的礼器。”
他的语调变得深远而空洞,仿佛在述说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触碰的真相。
沙利叶的礼器?
莫兰听到这里,想起了自己在《死亡之诗》中读到过的,那根属于沙利叶的脊骨法杖。
“那件礼器,是她坠落前最后一刻,亲手掷向深渊的遗物。
它承载着神明的律令,也封印着她堕落的源头。”
血河下方的涟漪缓缓散开,泛起微光。
那一刻,所有纯血裔都陷入短暂的沉默。
就连拉赫周围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味,也似乎变得迟滞。
莫兰几人听着长老的话语,象是一群无知的孩童,在听着长辈叙述童话故事。
“这就是礼器之间的秩序。”那名长老继续喃喃道,“由神明所定,一件礼器,只能映射一位神只。
若被凡人、恶魔篡夺,只会引来新的罪孽与灾厄。”
这时,其中一名红袍长老眉头微动,露出一丝不耐的冷笑:
“法杖早已被摧毁,你我终究是死亡女神的弃子。”
他缓缓闭上眼,血雾在他周身升腾,宛如尘封的梦境。
莫兰站在人群最后方,指尖的触手微微蠕动。
他回想起那天坐在圣礼拜堂时,伊诺克主教留下的最后的话语:
“真相,总喜欢藏在禁忌之中,藏在土地之下。”
或许土地之下,就是指这里。
伊诺克看上去并不在意这次的行动,实际上,他早就知道了血裔王庭的真相。
那为什么还
“各位长老,古老的传说故事,我想圣黎昂的各位,已经听的够多了。”
以利亚的语气依旧平稳,眼中带着冷冽的锋芒。
“即便你们所说的都是真的。
即便王庭早已塌毁,沙利叶也不可能再复苏。”
他停顿片刻,目光逐一掠过那些棺椁中静坐的古老身影。
“这并不意味着,你们便失去了威胁。”
话音落下,殿中的空气顿时紧绷。
那份静寂,仿佛连血雾都屏住了呼吸。
几位长老的神情没有波动,唯有拉赫,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待愚昧之物的怜悯。
“威胁?”
他轻声重复,唇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
“人类,总喜欢把恐惧,当作衡量世界的尺子。”
他抬起手。
那只枯瘦的手掌,指尖泛着暗红的微光,一滴血珠从掌心浮起,缓缓升入半空。
那滴暗红的血珠并未坠落,反而悬停着,散发出不自然的光辉。
它微微旋转,象是一枚被时间凝固的心脏。
空气轻轻颤动,仿佛有无形的帷幕被撕开。
“那就让你们看看,失去神明庇佑的血裔,究竟还剩下什么。”
只见那滴血突然绽裂,一瞬间,整个世界的光线都被抽离。
原本从墓顶裂隙透下的微光猛地坍塌,四周陷入一种近乎黑红的夜色。
以利亚一行人下意识地抬头。
那片天空,或者说,信道尽头那层连接着现实的天幕,在这一刻被撕成了另一个世界。
云层被血染透,流动着翻腾的暗红,
而在那血色的海面上,一轮血月缓缓升起。
那道红光,不带任何温度与情感。
只是冷冷地笼罩众人,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极长。
血河的流速骤然加快,河面泛起气泡,无数残碎的脸庞在水中浮现、扭曲、呼吸,象是在迎接那轮久违的月光。
圣铳队的几名士兵神色骤变,纷纷举枪戒备。
莫兰能感觉到皮肤下的血脉在震动,爱德华弹开银怀表,注视着前方被染红的世界。
年迈的长老缓缓起身。
他苍白的面孔被血月的辉光映照,象一尊被时间剥蚀的石象。
“好好看看吧,圣黎昂的猎人。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被诅咒的血裔’。”
他伸出手,指向那轮血月。
月光之下,棺椁纷纷震颤,封印其内的纯血裔们缓缓睁眼。
以利亚感到脚下的石砖在颤斗。
血河在沸腾,棺盖在滑落,一股压抑到极致的威压,从血月之下汹涌而出。
……
大墓地之上,风暴卷起。
小队圣铳的枪声刚刚停歇,空气中还弥漫着焦灼的硝烟味。
海顿踩着破碎的石阶,抬头望向东方。
天空原本阴沉的云层,此刻正被一股诡异的血色撕开。
云缝之中,血光翻腾,象是神明流脓的伤口。
“该死”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手里的枪管仍冒着热气。
周围的铳兵原本还在清理着战场残骸,扭曲的纯血裔尸体、散落的子弹,以及大片令人作呕的血污。
一道极深的红光,自地平线尽头攀升。
那并不是夕阳,而是一轮血月。
它缓缓升起,光芒穿透云层,浸透了整个贝斯特乡的天空。
房舍的屋瓦被染成暗红,街头的路灯闪铄几下便熄灭,连空气都带上了铁锈般的气味。
鸟群惊飞,在天空划出凌乱的剪影。
明明现在是清晨,眼前的景象却象是进入了无比狰狞的黑夜。
罗莎修女止住脚步,眼神惊恐。
她的掌心处,金色的圣痕再次燃起。
那枚三环交织的纹路,此刻炽烈得仿佛要将皮肤灼穿。
“海顿指挥官。”
她的声音颤斗,却又异常清淅。
海顿皱眉:“说吧,你看到了什么?”
罗莎抬起头,双瞳被圣痕映得如金色火焰。
在她的【灵迹视界】中,贝斯特乡的上空不只是血色的夜幕,而是一层层蠕动的灵性潮汐。
无数阴影与灵魂的触须在云层间游动,彼此撕咬、吞噬,汇成一股巨大的血色脉动。
“灵性的流向,全都在反转回流。”
罗莎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忽然尖叫着捂住眼睛,血从指缝渗出。
圣痕过度燃烧,仿佛有看不见的力量正在反噬她的感官。
海顿一把扶住她,目光投向远方。
街上不断有居民在尖叫、祈祷、奔逃。
海顿猛地转身,对身边的士兵下令:
“所有人注意,不要随便走动,注意脚下!”
那一刻,海顿几乎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他看到,那些被圣铳贯穿、被秘银焚烧得焦黑的纯血裔尸体,竟在血月的照耀下,重新开始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