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齐威正翻阅着一册帐目。
方寒躬身行礼：“弟子方寒，拜见师傅。”
齐威抬头，看到方寒眼中那平静的坚毅。
以及周身隐隐勃发收敛的浑厚气血波动时。
古井不波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真切的惊讶：“你……气血又圆满了？”
“回禀师父，今晨，堪堪圆融。”方寒声音平静。
“不到半年？！这……”显然，方寒气血的恢复速度超出了齐威的预料。
开馆多年，手下弟子成百上千，他太清楚突破失败后的状态。
每一个突破失败之人，无不是气血枯竭如同被抽干的海绵。
按照常理，方寒绝无可能在二十岁这个关口前重新蓄满。
更遑论是如此惊人的速度。
但事实已摆在面前，他也只能将原因归于方寒自身努力和身体特殊等可能。
惊愕过后，一股混杂着惊喜与期许的热流猛地冲上齐威心头。
他霍然起身，没有多馀的话语。
从内室一个暗格中郑重地取出一个细颈玉瓶，递给方寒。
瓶身触手温润，里面深红色的粘稠液体微微荡漾，赫然是凝煞血元液。
齐威粗糙的大手用力按在方寒肩膀上。
眼中饱含着热切鼓励，重重拍了几下。
一切言语在这份沉重的力量传递下都显得多馀。
“谢师傅！”方寒接过药液，紧紧握在手心，躬身一礼，再无赘言，转身离开厅堂。
方寒手持玉瓶走过庭院。
尽管他刻意低调，但那像征着重燃突破之火的凝煞血元液瓶。
和他坦然走向自己固定位置的身影。
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在演武场炸开了层层涟漪。
“方寒？！他手里拿的……是凝煞血元液？”
“我的天！他……他的气血又积满了？这才多久？距离上次失败……半年？！”
“嘶……这恢复速度……见鬼了！”
“看来他上次也不是全无收获，根基淬炼得更扎实了……”
“哼，有了上次教训还不够？根骨摆在那里，我看悬得很……”
“小声点，别忘了林师兄……”
场中议论纷纷，惊疑、震撼、羡慕、嫉妒、冷漠……各种情绪交织在目光里。
孙婷远远看着，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她不觉得方寒能够突破，只因年龄越大突破的概率越低。
另一边，林晟几乎在方寒拿出玉瓶的瞬间就停下了拳脚。
当方寒平静走来时，他脸上绽放出毫无虚假的巨大笑容，大步迎上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能行！”
重重的拳头砸在方寒肩头，传递着最纯粹的喜悦，“这次狠狠冲，别给咱兄弟丢脸！”
这一次，武馆中人对方寒的态度，尤如风中芦苇，再次随着局势摇摆变化。
那些之前因他失败而疏远、漠视的目光。
重新掺杂了审视、探询，甚至一丝忌惮。
毕竟，能在失败后如此短时间重临巅峰，本身就意味着某种可怕的潜力。
对于这些注视，方寒心中一片坦然。
百草堂的羞辱已让他明白。
外界的眼光，不过是弱肉强食法则下扭曲的倒影。
唯有自身力量，方能破开一切迷雾。
他盘膝坐下，将玉瓶置于膝前，目光沉静如水。
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仿佛将外界的纷纷扰扰尽数吐出体外。
他的心神迅速沉入丹田，那磅礴浩瀚的气血海洋之上，再次点燃了无形的地煞火种。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更在失败淬炼中脱胎换骨的身躯，这一次的冲击进程沉稳得令人心悸。
方寒不再硬闯，而是以磐石拳意为内核，以不动如山桩为根基。
引领着被凝煞血元液猛烈催发的气浪。
沿着坚韧的筋骨脉络，一遍遍冲刷、压缩、凝练。
每一次气血的奔腾咆哮，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但他心中却一片寂静，只有《磐石拳》口诀化为的古老意志在回响。
……
两个月，弹指一挥。
这一日傍晚，残阳如血，将演武场染上一层熔金之色。
方寒依旧保持着桩姿，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反复浸透又被气血烘干，结出盐霜。
他如同演武场边缘的一块青石，无声无息了许久。
暮色四合时，一阵奇异的嗡鸣。
极其低沉却带着撼动人心的穿透力，骤然从方寒体内传出。
嗡——！
他整个身躯猛地一震。
体表皮肤瞬间泛出一种宛如古铜浇筑后的坚硬光泽，随即隐去。
一股远胜石砾境，沉如山岳，带着磐石质感与灼热血腥的沛然气息，毫无预兆地爆发开来！
这气息虽不如孟康突破时那般炽烈张扬，却更加内蕴雄浑。
气息爆发的刹那，演武场上所有正在锤炼的弟子。
无论距离远近，身形都不由自主地凝滞了一瞬。
一种无形的威压扫过，带着磐石碾动、气血如汞的沉重感。
那些新弟子甚至感到呼吸一窒。
距离最近的林晟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爆射。
脸上是难以抑制的狂喜与巨大的骄傲，他低吼一声：“成了！！”
靠近这边的弟子纷纷停下，目光齐刷刷聚焦在那道起身的身影上。
方寒缓缓站起，身姿挺拔如枪，骨骼发出细密的、宛如金石碰撞般的轻响。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截然不同的力量。
每一寸肌肉都蕴藏着爆炸性的伟力。
气血在经脉中奔涌，粘稠如同水银，带着沉重与灼热。
演武场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远处的虫鸣。
成功了。
石肌境！
二次气血突破！
在经历过一次惨烈的失败后，仅用不到半年时间重新积累气血。
再用区区两个月时间便叩关成功！
方寒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愕、呆滞、复杂、难以置信的脸。
最终对上林晟那咧到耳根的笑脸。
他轻轻颔首，嘴角微微上扬。
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却又带着崭新力量的锋锐笑意。
没有激动的话语，他只是习惯性地调整了一下呼吸。
感受着石肌境带来的生命层次的蜕变。
曾经将他拒之门外的武道世界。
此刻，真正向他敞开了那道被磐石守护的门户。
脚下之路，沉沙既已尽去，当是抵砺再起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