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没有任何尤豫,方寒立刻朝马大元郑重抱拳:
“大师兄辛苦了!赵师兄的条件…方寒多谢抬爱,但请恕我不能接受。”
他顿了一下,语气斩钉截铁,“方寒虽穷,还有几分力气和胆气!做人跟帮,替人做狗腿子,这等事,方寒做不来。”
马大元愣了一下,看着方寒年轻却异常坚定的脸庞,心中那点因被拒绝而产生的郁气反而消散了不少。
他确实没想到方寒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师弟的骨气,比他想象的还要硬
他哈哈一笑,彻底释怀了,用力拍了拍方寒的肩膀:
“好!有志气!男儿在世,骨头是该硬些!是师兄我想得不够周全。也罢,咱们不靠他们!那就从刚才那几家势力里挑一家,我待会叫人去说。”
方寒的果断拒绝,让他之前那点被驳了面子的尴尬也烟消云散,反而觉得这个小师弟越发合他胃口。
方寒点点头,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既然大师兄明白了他的立场,不再强求,那再好不过。
方才马大元过去找赵延几人时,他已经想好了选哪家势力,所以几乎没有过多尤豫。
眼前清淅地闪过胡芸担忧的眼眸,王嫂和小青惊惶的脸庞。
他承受不起大的风险。
酒楼的龌龊、镖局的刀光,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芸儿她们不能再失去依靠。
“大师兄,”方寒声音沉稳清淅,“我选百草堂。”
“哦?”马大元显然有些意外,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欣赏的笑容,他看眼前的师弟愈发顺眼起来。
大多数刚突破石砾境的弟子,血气方刚,目光短浅,往往只盯着镖局、酒楼那些明面上钱多势大的地方。
这方寒师弟倒是有意思,心思缜密,看得长远。
他选择了看似安逸但回报最直接支持修行的药堂。
显然是极其渴望快速提升实力,又深知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
“哈哈哈,好!小师弟果然务实!”
马大元大笑着用力拍了拍方寒的肩膀,他越发觉得赵延三人错过了一个好的投资机会,
“能扛住一时风光的诱惑,明白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甚好!今日我便托人去百草堂找陈掌柜说明情况。”
解决了这件大事,方寒顿觉心头一块巨石落地。
仿佛能看到一条快速填补气血、通往更强力量的道路在眼前铺开。
“好了,说正事。”
马大元收敛笑容,神色肃然,“磐石拳杀招‘碎石式’,内核在于三个字:‘稳、凝、爆’!”
他起身,摆出磐石拳起手式,周身气势瞬间沉凝如山岳。
“稳,是桩!不动如山桩的根基不倒,发力才有根,才不会被反噬伤己。”
他脚下如生根,双膝微屈。
“凝,是意!精神高度凝聚,锁敌要害,意念集中于拳峰一点!气血随之调动,收束如弦!”
马大元双目如电,盯着前方一块磨盘大的青石,拳意蓄势,一股无形压力弥漫开来。
“爆,是劲!当拳峰触及敌身破绽,瞬间将凝聚之力引爆。不动如山桩的沉坠之力,腰脊的扭转之力,手臂的贯穿之力,如火山喷薄!
注意,是周身气血筋骨协调如一的整体爆发,非是手臂蛮力!”
话音未落,他脚下猛地一踏,地砖微陷,腰如盘龙般拧转,蓄势待发的右拳闪电般击出。
“轰!”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巨响。
那厚实的青石表面,竟应声裂开数道蛛网般的缝隙,中心处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凹陷。
方寒看得心头剧震,一击便有如此威力?!
若真被打实了,怕不是真要石破天惊?
他能感觉到这一拳瞬间爆发的气血消耗也极为惊人。
“看清楚了吗?”马大元收拳而立,气息悠长,仿佛刚才那开碑裂石的一拳只是寻常抬手。
“此式精髓在于将桩功之稳、精神之凝、气血搬运之精妙融于瞬间一点爆发!威力极大,对自身负担也重。
未至石肌境,气血不足时,慎用!万不得已,亦不可连续使用!否则气血亏空是小,筋骨脏腑被反震之力所伤才是大忌。”
他将碎石式的运劲路线、气血搬运法门、意念凝聚窍门一一详细传授给方寒。
每一处细节都讲解得清淅入微。
整个下午,方寒都沉浸在这玄奥的杀招研习之中。
每一次模仿马大元的动作,调动气血,凝聚精神。
都感觉体内气血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强行压缩、收束。
最后试图爆发的瞬间却又总差那么一丝火候和联系。
浑身肌肉筋骨都传来撕裂般的酸痛和沉重感。
这绝非易练之术,但他练得无比投入、忘我。
因为他深知,这将是他在这个愈发残酷的世道中,守护珍视之物的另一张底牌。
傍晚时分,方寒拖着疲惫但充满收获的身体准备离开武馆时,马大元又找到了他,面带笑容。
“小师弟,运气不错。陈掌柜听说你虽是刚突破,但根基扎实,为人沉稳,点头了。这是百草堂的预付安身银和本月供奉。”
马大元将一个小布袋塞进方寒手中,里面沉甸甸的。
“总计二十两现银,外加十副气血散。往后每月有十两银子外加十副气血散的例钱或等价气血散,若有额外任务出力,另有酬劳。
记住契书内容,护药周全,应对外患。明日起午时前后来武馆时,顺道去百草堂见见陈掌柜,认个门脸。”
握着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和那带着浓郁药香的十个小纸包,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助力,方寒心中感慨万千。
几个月前,十两银子还是遥不可及的希望,大哥和他拼了命才凑够。
如今,仅是挂靠一方势力,起步便得如此资助!
“多谢大师兄奔走!”方寒深深一揖,郑重承诺,“我定当尽责!”
告别马大元,走在回家的路上。
方寒的思绪却依旧停留在碎石式的劲力轨迹和马大元那一拳裂石的恐怖威势上。
他默默运转着新学的气血搬运法门,感受着体内重新变得空旷的气血之海,眼神愈发坚定。
有了气血散加速,他就能更快地填补这片海,更快地积蓄力量。
变强!更快地变强!
芸姐、王嫂、小青……以及那个隐藏在暗处。
如同毒蛇般觊觎着他们的黑暗世道,都在无声地催促着他。
他轻轻摸了摸怀中那十副散发着微弱温热感的气血散。
路,终于铺开了第一步。
……
夜色尚未完全褪去,青石县外城西区某处深宅大院中。
青狼帮副帮主王魁面色阴沉地听着手下汇报。
厅堂内的油灯火苗跳跃,映照着他一脸横肉,更显狰狞。
“回…回副帮主,癞哥…李癞和他手下那俩崽子,已经一整天没见人影了。
他常去的野狗酒馆、北街赌档都问过了,昨晚起就没人见过。”一个帮众战战兢兢地禀告。
王魁手指敲击着乌木椅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李癞这人,油滑谄媚得很,搜刮来的油水孝敬他是最殷勤的。
虽然只是条会咬人的狗,但少了他,王魁手底下能懂事地给他送钱的人就又少一个,这让副帮主的荷包和面子都有些受损。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王魁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狠厉,
“他最近得罪了谁?盯着他常待的地方,还有黑虎帮那些残兵败将的动静,都给我查!
特别是方家那个进了威远武馆的叫方寒的小子,多留意点!”
王魁想起了那个几天前被他随手打伤的青年。
虽然还未突破一次气血,但打杀李癞几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只是想要李癞几人完全发不出一点动静就弄死,估计不可能。
毕竟他可是给了李癞一个求救烟花,除非遇上突破一次气血的好手。
……
天光放亮,初夏的晨曦驱散了夜寒,却驱不散青石县外城弥漫的污浊和压抑。
方寒早早起身,换上了石砾境弟子专属的黑色练功袍。
这袍子并不上档次,布料也粗糙。
但穿着它走在街上,路人仍会下意识地侧身让路。
那源于武者的无形压力,是过往穿着破旧短褂的他从未感受过的。
他没有急着赶往威远武馆,而是穿行在逐渐苏醒的街巷中,朝着外城东区走去。
目的地,百草堂。
百草堂东区总店,位于外城相对较繁华的地段。
一座气派的四开间门脸,黑底金字的招牌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还未走近,一股混杂着各种药材的独特气味便扑面而来。
有清苦的、辛香的、微腥的,交织成一种令人心神稍定的药香。
此刻虽值清晨,百草堂门前已是人流如织。
有满脸愁苦、捧着小包铜钱前来为家人求药的贫民。
有行色匆匆、背着药筐来交货的采药人。
也有衣着体面、身后跟着小厮来抓补药的富户。
堂内伙计身着灰袍,脚步麻利地穿梭在各个柜台之间。
抓药、算帐、应答,声音交织却不显杂乱,透着一股高效和秩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