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瑶手肘屈曲,握拳示意。这个手势看得太吾继之又是两眼一翻,而端木瑶已潜身而去。
他无奈地撇撇嘴,自己手划来划去,沾满了泥巴,都是这木头木脑的端木瑶使然,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存心耍弄他了。
便在这时,从旁递来一方绣着玉兰的手巾。太吾只见得其色白而近月,倏尔那月白已为尘垢所染,却是还月捻着手巾将他指上的灰土拭了去。
那手巾入手柔滑,似是丝帛所织。太吾与之摩挲的指肚滑滑的,心头却是痒痒的。
他正想趁便跟还月再亲近亲近,端木瑶却已擒了萧珺回来。
还月紧忙缩回手,太吾好事被人打断,心里不爽极了,瞅见萧珺被扔在近旁,直欲踹上一脚,终是念着自己的“大计”,忍住没有发作。
他蹲身取下萧珺的面具,果是长着一张妖冶的面孔,看不出一点男子气慨。
真吓人,若是自己不知情遇到这人,定也要将对方当成一个女子了。
萧珺亲睹过端木瑶出手,眼下见自己落到此人手中,虽心有惶惕,但毕竟终日走在刀尖上,左右无非一死;又见太吾端详自己样貌,只当他起了色心,遂夹紧喉腔道:
“小弟弟直恁打量,好教姐姐羞畏呢。”
他自觉这声夹得还算细柔,岂料太吾听了这话,竟露出比吞了苍蝇还要难看的表情。
不是,哥们,你几斤几两自己没点数吗?这突如其来的尖嗓差点没给我夹吐了。
“别装娘炮了,我是来找你谈笔交易的。”
太吾继之不想跟这种人绕弯打旋,径入主题。
萧珺在太吾和端木瑶之间来回转目,端木瑶一指制住他死穴,预防他向外呼救,却并不作声,任由太吾主导这场谈话。
他捉摸不透对方的动机,道:“什么交易?”
“你助我办件大事,我赠你桩晋升的机缘。”
“哦?足下何以担保?”
“百花谷的无影令,在我这。”
萧珺隐晦一笑:“小兄弟是将我在浮楼里说的话听了去吧,只拿这话就来和我做买卖,莫非觉得我好糊弄?”
太吾也不卖弄关子,捏着无影令从萧珺眼前疾快一掠,天外玄铁深黑的色泽立时吸引了萧珺的目光。
“如何?天外玄铁千年不锈,这纹色人世金属可模仿不来。”
时下虽月落星沉,无影令却仍踱着一层奇特的黝黯光泽。萧珺盯着玄铁殊有的幽光,不禁面色微变,过得少许,却又恢复了神情。
“小兄弟这无影令,是从别处得来的吧?又何需使乖弄巧,装成是我丢掉的那枚?”
太吾讶然:他持有的两枚无影令如出一辙,但他为防无影令之间还有什么细微的区别,才特地只给萧珺匆匆过了一眼,可这家伙还是分辨出了什么。
“你就说这桩机缘,你要是不要吧。”
“那要看你让我做什么事了。”
“你回去告诉方权之,无影令在太吾传人那儿,太吾传人在百花寨中。”
萧珺狐疑道:“就这?”
“就这。”
“阁下是太吾传人?”
“你跟我到了百花寨便知。”
萧珺脸色顿沉:“阁下要我到百花寨,还不如在此地便杀了我!”
“放心,我知道你怕自己落到武仲霖手上。我可指望着你升为无影人后好生报答我一番,当然不会让你暴露身份。等我回到了百花寨,自然放你离去。”
“阁下想要什么回报?”
“成为无影人后学到的二品武功,高低得当作回礼吧?”
“自然,自然。我界青门最重恩义,阁下赠我前程,我自当报阁下以功法。”
端木瑶听太吾言语间一来二往,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丝毫未替百花谷考虑,心有不快。
而还月曾给太吾擦手的手巾,已被她攥进掌心,拧得皱巴巴的。
事情谈妥,太吾对端木瑶道:“走吧。”
端木瑶看他和萧珺颇相狼狈,不掩弃嫌之色:“你所谓的‘大计’,就是给自己谋私吗?”
她这番话已是克制了义愤,自己多延搁一刻,济生库便多一份失陷之危。可太吾支使她抓来萧珺,却是为了一己私利,她怎能不动怒?
太吾低低道:“回百花寨再说。”
端木瑶见他坚持要先回百花寨,念着自己受武仲霖所托护卫太吾还月,既不放心让二人单独行动,心里也盼着太吾真有什么破局之策,再一次默而许之。
要在林间走动,她不便再时时拿住萧珺死穴,于是施展百花谷的“漫天花雨式”点了萧珺内力行经的穴道。从十二正经到奇经八脉,共计三十二处大小穴位。
内力窒碍,真气不生。萧珺摧破、轻灵、护体、奇窍四项真气俱遭封禁,一时间与庸人无异。
太吾观瞻她出手,兀自寻思:
自己虽在璇女学了辅成魔音的功法,但璇女音功只有上乘功法才是其精髓所在,自己现在学的只是皮毛;且这一门道欲有奇效,还需辅以别派的功法才行。
而百花指法在点穴一道上举世莫伦,单只本门功法配搭,也易成一派路数。加之自己学过璇女指法,在指法一道上也是有了些造诣。
等回到百花寨,便首修指法吧。
念转间,端木瑶已推了萧珺上路。几人穿林过涧,避开大道而行。
将近百花寨,远远便见数名界青刺客守在外围。百花寨外是片广袤低矮的花海,不便伏行;可若寻别道,左近的小路又均有刺客蹲守。
太吾推了下萧珺:“萧魁首,你知道该怎么做。”
萧珺虽得太吾担保,可待见了百花寨,仍是局促起来:
“各位要我帮忙遮掩,至少也得穿着我界青门的衣装吧。”
“你包裹里总该有备用换洗的衣物。”
“不巧,只有一件。”
太吾打开他随身包裹,确然只有一件无影装,还有一副双角凸眼的龙首面具。
“几位……谁与我同行呢?”
萧珺眯眼觑着太吾等人,却无人搭话。
只见太吾对端木瑶耳语了几句,端木瑶便退回了林中;而后太吾解下斗篷,将无影装套在了衣裤外。
还月看太吾戴上那龙首面具,忽道:
“‘东海业龙身得罪,罚归座下载明君’。看这龙首形貌,想来便是传说中的业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