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当下将所知战事细节,一五一十回报。
“陈麒?”
项羽听闻这二字,忽而仰头大笑。
“当年鸿门宴,孤念你是个难得的将才,又念旧情,放了你和刘季一条生路。”
“没料到养虎为患,如今竟成了孤的心头大患!此二子,孤日后必亲手杀之!
话落,霸王抬手,一掌劈落。
面前厚重桌案被劈成两半,帐内诸将吓得大气不敢出。
范增出列,沉声道:“司马昂新降,未必是真心归顺。”
“当务之急,是派一人前去游说,若能说动他反戈一击,不仅能重夺殷地,还能乱了诸候大军阵脚,尚有转机。”
项羽深吸几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
他目光扫过帐下,最终落在陈平身上,沉声道:
“陈卿巧言善辩,孤委你重任,前去说服殷王,若能成事,孤必有重赏!。”
帐下不少人暗自唏嘘,“这陈平,运气太背了,竟然被选去送死……”
此时独闯汉军控制的殷地,与闯龙潭虎穴何异?
可陈平闻言,眼中却骤然亮起精光。
心中暗道:“此事九死一生,但我陈平是何人?”
蹉跎半生,辗转易主,不为重用。
如今终于有一次施展才华机会,当然要抓住。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富贵险中求,封侯拜相在此一举!
“臣,必不辱使命!”
陈平叩首,热泪盈眶谢过项羽。
旋即便带百馀轻骑,避开前线战事,抄山间小道星夜疾驰,直奔朝歌而去。
……
朝歌城内,司马昂正瘸着腿躺在床上养伤。
“什么?霸王派人来了!”
听闻“西楚使者求见”,他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吩咐:
“快!屏退左右,秘密引他到内室见我!”
天下谋略,攻心为上。
陈平最擅长的,便是这招。
他昂首阔步进入内室,开门见山道:
“霸王在齐地挂念殷王,特遣我来问一句——殷王安好?
他算准了司马昂外强中干,对项羽深怀畏惧,开局便以霸王威势压人,抢占攻心先机。
果然,仅仅一句问话,便让司马昂脸色惨白,慌忙从床上坐起,局促道:
“寡人……寡人也是中了汉军的奸计,投降不过是权宜之计,绝非真心归汉啊!”
“殷王糊涂啊!”陈平故作痛心,上前一步,“您且想,诸候联军真能打得过霸王吗?”
司马昂沉默不语,他亲身领教过汉太傅的威猛,但也很清楚项羽的武力有多霸道。
陈平继续道:“联军自称五十万,实则不过二十万乌合之众!”
“诸候表面依附刘邦,实则各怀异心,各为己战。”
“反观霸王,手握二十万百战精锐,一旦平齐回师,与霸王为敌者,谁人能活?”
每一句话都戳中司马昂的软肋,他是在霸王手下混过的。
知道战场上被项羽带领的楚军战力狂暴,所向披靡。
他额头渗出冷汗,抬头问道:
“那……霸王对我,有何旨意?”
“回头是岸。”
陈平四字落地,语气郑重,“霸王念你是旧臣,只要你反戈一击,重夺朝歌守住殷地,先前之事既往不咎!”
司马昂攥拳道:“请使君回禀霸王,司马氏此生,忠于霸王!”
搞定司马昂,陈平心中大喜,当即辞行。
出朝歌城门,打马扬鞭,扬尘而去,
却没注意到,城垛之上,几双眼睛正在注视。
“陈平果然来了,这副皮囊加三寸不烂之舌,攻心之策足矣搅动天下风云……”
陈麒负手而立,望着陈平远去的背影,不禁失笑。
太史公着史,向来惜墨如金。
描写外貌寥寥,独对两人的容貌着墨甚多。
一个是张良,“其人计魁悟奇伟,至见其图,状貌如妇人好女”。
意思是世人本因张良运筹惟幄、助刘邦定天下的功绩,默认他是身材魁悟、气势不凡的伟丈夫,
等见了他的图象后,才知道竟然如娇美女子一般曼妙清丽。
另一个,便是方才离去的陈平。
也是一个因为好吃不过嫂子,私德一直有争议的人物。
“平为人长大美色”、“船人见其美丈夫独行”、“平虽美丈夫,如冠玉耳”。
陈普以前读史书没什么感觉,现在见到本人,方才知道老天赏脸的帅是为何物。
“太傅,您特意让我提前入朝歌,调换城内守备把司马昂架空,如此周密安排,想来就是为了此人吧。”
曹参身为统军帅才,智谋自然超常,看出了陈麒的安排。
但他仍是有些不解,问道:“此人有辩才、有心计,留着岂不是后患?刚才人在城中,为何不下令将他拿下?”
陈麒听出了他的怨气,毕竟以曹参视角看来,
一众人马搞这么复杂,就为了个小白脸,完全是胡闹啊。
陈麒心中暗叹,“可我要招的不是一般人,陈平有点难搞啊。”
这位日后大汉的三朝名相,不仅谋略狠准,内政手腕更是顶尖,
平定诸吕之乱,安定大汉江山,此人必不可少。
但现在就招降的话,依照自己对陈平的所知,
其审时度势、趋利避害,哪怕是吕雉专权,都能左右逢源。
若是此刻招降,对方大概率会答应下来,但转头就可能因局势变动再次投楚。
是以,自己必须彻底断绝陈平的路子。
让其除了汉军,无处可去。
陈麒拍了拍曹参的肩膀,笑道:“不出三日,我就让他裸奔来投。”
曹参大为诧异,疑惑道:“太傅,我知道你能谋会算,你能料到人家会来投降,还能断定人家不穿衣物?!”
陈麒点头,转身道:
“先去看望我们两面三刀的好朋友,司马昂吧。”
陈麒眼中,泛过寒光。
自己不能杀司马昂,此人毕竟是河内之王,还有大用。
但殷王自己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摔断三条腿从此绝后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吧。
如果是司马家的祖先是个良善之辈,陈麒可能还会手软不忍心动手。
毕竟子孙犯的事情,不至于牵连到几百年前的老祖宗。
但对司马昂这种人,自己的铁拳,可是很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