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这边请。”
曹参早已经控制了了朝歌,是以对宫殿路线了如指掌。
在前方走着,给陈麒带路。
沿途士兵,见到两人皆是低头行礼,很显然都已经换成汉军人马。
“不错,曹参作为未来能继任萧何的汉相,实力还是有的,办事很利落。”
陈麒正走着,突然想到了一个疏漏的地方。
“净身可是门手艺活,待会儿万一没把控好尺度,把司马昂弄死就不好了。”
沉吟片刻,他转头吩咐亲兵:“去把樊哙将军请来。”
不多时,樊哙大步流星赶来,粗声问道:
“太傅唤俺来,可是有硬仗要打?”
陈麒忍俊不禁,“樊哙,阉猪会吗?”
樊哙一拍胸脯,爽朗大笑:
“自然是会的,俺早年杀猪屠狗,阉猪麻利得很,一刀下去干净利落,保准不叫牲畜多受半分罪!”
陈麒点头,“很好,跟我走一趟。”
堂堂太傅,要阉猪做什么?
樊哙虽觉得奇怪,但也不多问,乐呵呵地跟了上去。
三人刚到寝宫门外,就见一男子身着锦袍,眉宇间与司马昂有几分相似,牵着个五六岁的孩童站在廊下。
见陈麒等人走来,连忙拉着孩子躬身行礼,语气躬敬:
“小人司马喜,拜见陈太傅,见过两位将军。”
那孩童也机灵,跟着父亲“扑通”声奶气地跟着喊了句:
“拜见太傅,拜见将军。”
司马喜?!
陈麒眸光一动,问道:“你与殷王,是何关系?”
“回太傅,殷王是小人的胞兄。”
司马喜低头回话,语气不敢有半分怠慢。
什么?
陈麒嗡地耳鸣了一下,他先前早已打探清楚,司马昂虽有妻妾,却一直没有子嗣。
他原本盘算绝了司马昂的子嗣,如此一来后世司马一族搅动天下的“三分归晋”“八王之乱”,乃至中原陆沉的“五胡乱华”,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或许就能尽数避免。
可如今看到司马喜带着儿子出现在此处,才猛地发觉自己实在是天真了。
“枉我研究了这么多文献,竟然忘了宗族延续的根基所在。”
古代大族最重香火传承,绝嗣之事比天塌还严重,早有过继宗亲子嗣的成例。
即便今日真对司马昂动了手脚,司马喜的子嗣转眼就能过继过去,司马家的血脉照样能绵延不绝。
再往深想,司马一族在河内经营数代,枝繁叶茂,除了司马喜这一支,定然还有旁系宗族散在乡野郡县。
难道要为了几百年后的未知祸事,将这一族无辜之人赶尽杀绝?
看着那天真的幼龄司马氏孩童,
“随儿……”
陈麒想起自家幼子,再过几年,随儿也该这般牙牙学语、惹人疼惜。
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爹娘心头的宝贝,他怎忍心对这般稚童举起屠刀?
一声长叹从喉间溢出,陈麒心道:“若不能从源头斩绝,便在祸起之时力挽狂澜!”
陈麒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蝴蝶振翅,难以起风。
个体的力量终究微弱,难以撼动历史大势。
但,我若举全族之力呢?
裂土封侯,代代薪火相传,几百年如一日地积蓄力量。
等到王莽、司马氏之流真要掀起乱世之时,
我陈氏早已成为大汉定海神针般的存在,未必不能扭转乾坤。
“曹参,我们继续拜访殷王吧。”
陈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
曹参见陈麒神色有变,还以为他是担心行事败露,连忙凑上前低声道:
“太傅放心,这司马喜并未担任任何职位,方才他们求着要进来探视,我想着不让司马昂起疑,便做主放他们进来了。”
“全程都有人盯着,翻不起风浪。”
陈麒摆手,“做得很好。”
几人不再耽搁,径直踏入殷王寝宫。
司马昂正倚在榻上养伤,见陈麒带着曹参、樊哙推门而入。
他吓得猛地坐起身,脸色瞬间惨白:“陈麒?不……陈太傅,还有两位将军,你们怎么会在此?”
他眼神慌乱地扫向殿外,心中惊涛骇浪。
寝宫门外向来有亲兵值守,为何有人闯入竟无半分通报?
难道我在城内已经被架空了!!?
陈麒没有心思和司马多费口舌,“我听闻,你方才接见了楚军使者,还动了反戈归楚的心思?”
司马昂惊得声音发颤,“小王只是与使者虚与委蛇,绝无反叛之意啊!”
樊哙当即撸起袖子就要上前,“俺看你是骨头没断够!再打断你另一条腿,看你还敢不敢三心二意!”
“停手。”
陈麒抬手拦住樊哙,对着司马昂正色道:“现在起身调两万殷军编入联军,随我等一同伐楚。若有半分迟疑,拉到军营之中斩首示众。”
司马昂深知陈麒手段狠辣,说得出便做得到。
当下不敢再拖延,强忍腿疼挣扎着起身,咬牙传令下去,命麾下两万精锐即刻集结,归入联军麾下。
如此,伐楚联军再添一路诸候。
司马昂拖着一条伤腿,亲自披甲上阵,随军出征。
这一幕落在各路诸候眼中,无不心生诧。
这位殷王先前还摇摆不定,怎会突然对伐楚之事如此死心塌地?
暗地里纷纷揣测,陈太傅定是用了什么厉害手段,才让他这般俯首帖耳。
大军继续东进,一路势如破竹。
眼见快到洛阳。
行军途中,刘邦勒住马缰,凑近陈麒问道:“贤弟,你先前说的那位大才,怎么至今还未露面?”
陈麒掐手算算路程与时间,司马昂复降汉军的消息,此刻该已传回楚军大营了。
于是笑道:“大王稍安勿躁,此人,就在近日便到。”
随即下令:“全军上下留意,若遇到行事怪异、赤身露体之人,即刻带到我帐中,有重赏!”
手下军士啧啧称奇,但太傅之言军令如山,是以人人留意。
……
齐地,临淄。
陈平凯旋归来,项羽龙颜大悦,不仅封他为都尉,更赐下黄金二百两。
“臣,必定报答霸王的恩情!”
陈平发誓,一共要好好为西楚效力。
心中满是欣喜,只觉终于得遇明主。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心两天,留在朝歌的探子就快马回报:
“陈、陈都尉!大事不好!殷王司马昂……他又反水归汉了!”
陈平闻听,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喃喃道:“完了……吾命休矣!”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帐外便传来震天的喧哗。
“霸王有令,陈平办事不力,致使殷王复叛,派我等来取你项上人头!”
陈平趴在地上,心头涌起无尽的悲凉。
他为项羽出谋划策,又冒死深入河内劝降,未曾想落得这般下场。
“不能就这么死了……”
痛过,哭过,陈平决定好死不如赖活。
他将项羽封赏的官印和二百两黄金留在屋内,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陈平拼了性命向西奔逃,终于抵达黄河岸边,乘上了一艘小船。
河水悠悠,心灵荡荡。
陈平心潮起伏,怔怔望着河水发呆。
一想到自己刚刚出人头地,下一刻就被打回原地。
不免无比感慨。
“造化弄人啊!”
话一出口,陈平发现气氛不太对劲。
那船老大一直盯着自己,目光犀利,让人不寒而栗。
“糟糕,这人是把我当作逃跑的高官,想要杀我抢夺财物了!”
陈平最善揣摩人心,一下就看出船老大意图。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种乱世谋财害命的事情太多了!
船一点一点向江心靠近,形势严峻起来。
陈平嗅到了死亡气息,他深知再不行动自己就会死了。
可自己看着高大实则手无缚鸡之力,打肯定不能打。
情急之下,他忽然站起身,扯着嗓子喊:
“这天儿真是闷热,江水看着倒凉快!”
他动作麻利地解起了衣袍。
从外衫到内衬,一件件尽数褪去,转眼就赤身露体地站在船板上。
船夫被这举动惊得目定口呆,手里的船浆都停了,忍不住怒斥:
“你这是做什么?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他图的是钱财,可没半点别的心思。
陈平坦然站着,摊开双手笑道:
“船家莫怪,我只是热得难受。你瞧,我身上空空如也,哪有什么钱财?”
他转了个圈,让船夫看清自己确实身无长物。
“不过我这几件衣裳,皆是上好的料子,值些银两。你若好好渡我过河,这些衣裳便全送你了。”
船夫见他赤身裸体,确实藏不住财物,心中的歹念顿时消了大半。
闷哼一声,将陈平稳稳送到了对岸。
“天地之大,我陈平该往何处去呢?”
陈平下船,正思考前景之际。
“找到了!是陈太尉说的裸体之人!”
一伙汉军马上围了上来,二话不说架起陈平,便往大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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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陈丞相世家》
陈丞相平者,阳武户牖乡人也。
少时家贫,好读书,有田三十亩,独与兄伯居。
伯常耕田,纵平使游学。平为人长大美色。
人或谓陈平曰:“贫何食而肥若是?”
其嫂嫉平之不视家生产,曰:“亦食糠核耳。有叔如此,不如无有。”
伯闻之,逐其妇而弃之。
及平长,可娶妻,富人莫肯与者,贫者平亦耻之。
久之,户牖富人有张负,张负女孙五嫁而夫辄死,人莫敢娶。
平欲得之……平既娶张氏女,赍用益饶,游道日广。
里中社,平为宰,分肉食甚均。
父老曰:“善,陈孺子之为宰!”
平曰:“嗟乎,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是肉矣!”
……项王使项悍拜平为都尉,赐金二十镒。
居无何,汉王攻下殷。项王怒,将诛定殷者将吏。
陈平惧诛,乃封其金与印,使使归项王,而平身间行杖剑亡。
渡河,船人见其美丈夫独行,疑其亡将,要中当有金玉宝器,目之,欲杀平。
平恐,乃解衣裸而佐刺船。
船人知其无有,乃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