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裴长恒才低声问,“那……朕这病还会犯吗?”
“皇上,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吴真道人意味深长的开口,“有些事情老道只能帮到这儿,因果循环,终是你自个的因,得自个去解。”
裴长恒不再说话,若是别的什么倒也罢了,身子有太医,邪祟有道长,可这心病……心病无药可治啊!
他的心病,源于魏逢春。
江山美人,如何抉择?
抉择不了。
“皇上,没别的事情,老道先回去了!”说着,吴真道人将丹药留下,兀自拂尘一甩便朝着外头走去,动作潇洒恣意。
裴长恒还傻傻的坐在那里,像是又陷入了梦境里,看得夏四海心惊胆战,别是又犯癔症了吧?
“皇上?”夏四海低唤,“您没事吧?”
裴长恒回过神来,“朕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是心里不畅罢了!她本该属于朕!”
可现在,怎么都不一样了呢?
裴长恒不想去明白,只想去夺回来。
吃了丹药,裴长恒便闭眼小憩,“晚膳的时候,去看看珏儿。”
“是!”夏四海行礼。
裴长恒沉沉的睡去,可脸色真的不太好,夏四海退出寝殿的时候,与刘洲对视一眼,心里的忐忑无法言说。
“皇上如何?”刘洲问。
夏四海欲言又止。
如何?
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夜色沉沉。
今夜,无星无月。
四下,漆黑一片。
莫名的,裴长恒有种心里慌乱的感觉,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心下砰砰乱跳。
“皇上,怎么了?”夏四海问。
裴长恒摇摇头,“没事。没事。”
越是这样,越是证明有事。
“让前面的奴才走慢点,灯笼似乎也不够亮堂。”裴长恒喉间滚动,总觉得背后阴测测的,似乎有一阵阵阴风不断的从面颊掠过,惹得人心惊胆战的。
夏四海颔首,“是,前面的走慢点,灯火朝着皇上聚拢,脚下亮堂一些。”
闻言,众人慌忙曼霞脚步,悉数围拢在帝王身侧,小心翼翼的往前挪步。
裴长恒亦步亦趋的往前走,耳畔的风似乎成了某些人的哭嚎,有男有女,分外钻心刺耳,可是皇帝,不能随意展露出来,所以得极力隐忍着。
只是,隐忍得很是辛苦。
“四海!”裴长恒呼吸微促,“珏儿怎么住得这么远呢?”
夏四海一怔,“皇上,近处的几个宫殿不是在修葺,就是有小主住着,怕是一时半会腾挪不出来,要不然明日老奴再想想办法?眼下天都黑了,大皇子风寒未愈,不适合搬来搬去的。”
“嗯,明日让他住近一点。”裴长恒继续往前走,只是身形佝偻,瞧着好像有点疑神疑诡。
终于,前面出现了光亮。
是裴珏的寝宫。
裴长恒进去的时候,魏逢春正在床边,给裴珏喂米粥。
因为身子虚弱,又刚退了烧,小家伙什么都吃不下,魏逢春便去煮了一点稀薄的米粥,炒了个小菜,这才让裴珏勉强喝了几口。
“身子不舒服的时候,不能强撑着。”魏逢春低声叮嘱,“吃点,喝点,无论如何都不能空腹,要不然风寒怎么能好呢?”
裴珏小口小口喝着,“只要娘亲在身边,我什么都听娘亲的。”
“多吃两口。”魏逢春笑盈盈的为他擦拭唇角,“乖乖的。”
裴珏将一碗米粥喝完,瞧着精神头都好了很多。
“之前底下人来说,父皇今晚会过来。”裴珏有些犹豫,“娘亲要不要避一避?”
魏逢春为他掖好被角,将空碗递给春桃,“怕什么?他还能吃了我不成?我每日多气气他,迟早气死他。”
裴珏笑出声来。
“好了,乖乖的睡觉。”
魏逢春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些余热,可见这一次风寒来势汹汹,不容小觑。
不瞬,春桃匆匆忙忙回来。
“主子,皇上来了。”
魏逢春的脸色旋即沉了下来,虽说要气死裴长恒,但是日日见着也是心烦。
话音落,裴长恒已经从外面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珏儿如何?”裴长恒进门就问。
魏逢春看了一眼,慌忙闭眼装睡的裴珏,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将床幔放下。
见她如此举动,裴长恒稍稍一怔,脸色有些不太好。
哦不,他原本脸色就不太好,这会是更加不太好,一双黑糁糁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乎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魏逢春:“??”
他有病啊?
这么盯着她看作甚?
“大皇子已经睡着了,皇上回自己那边用膳吧!”魏逢春收起了桌案上的瓷盅。
里面,是她给裴珏熬的米粥,案头还放着两碟她炒的小菜。
谁知裴长恒一屁股坐下来,拿起了碗筷便吃。
“你……”魏逢春的眉心狠狠皱了皱。
裴长恒却不管不顾,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大口大口的喝着米粥,吃着小菜,“真是熟悉的味道,朕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尝过春儿的手艺了,还是一如从前,令人念念不忘。”
“皇上的御膳房里,多得是好厨子,想要喝粥,只是一句话的事情。”魏逢春懒得理他,抬步朝着外面走去。
与他同处一室,让她分外难受。
“皇上?”夏四海有些担心,“奴才让御膳房备着吃食,您看……”
这些清汤寡水的,怎么能吃饱?
估计回明泽殿的路上就得饿了!
“送这儿来吧!”裴长恒道,“春儿还没吃呢!”
夏四海:“……”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魏逢春的确还没吃,这会只顾着裴珏,只不过裴长恒都让人送来了,她自然不会拒绝,为什么要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她要走,也得身康体健的离开,要是身子垮了,岂非遂了某些人的意?
瞧着魏逢春自顾自的吃着,吃得津津有味,裴长恒忽然觉得这一顿饭吃得可真是舒服,尤其是魏逢春大快朵颐的样子,真是一点都不见外。
倒像是……
倒像是那些年在村里的生活,真性情,真的快乐。
蓦地,好似想到了什么,裴长恒微微僵直了脊背,“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扒饭的动作没有停,但魏逢春的心里却稍稍一颤。
狗男人,蠢货。
“春儿,你……”裴长恒这话还没说完,一阵冷风忽然刮开了窗户,惊得他一下子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