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日,辰时。
“先生今日很欣悦呐。”
黄叔丰陪在陆九渊的身侧,看见自己的老师嘴角挂着笑意,就轻声试探一下。
“不错,新识论道之友,往后在临安府可找其交流学术。”
“弟子惭愧,还误以为先生将再展才学而欣悦,竟是遇见新友,我与济甫都不晓得。”
“弘扬心学,明白本心便是展示才学矣,何须做官。”
陆九渊笑了笑,指点黄叔丰别老惦念职官升迁。
这时候,房门被敲响,黄叔丰就起身开门,买回一大笼早餐的倪巨川就进入陆九渊现在住的屋舍。
“先生,元吉,驿站这边售卖的包子以及栗米粥还热乎乎呢,两位还快坐到桌边,大家一起吃。”
倪巨川将早餐放到桌边,请老师与师兄来坐桌边。
“先吃饭罢,等会儿,我带你俩去见我新识的那位朋友。”
陆九渊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师徒仨就开始喝粥吃包子,填饱肠胃才可以保持全盛状态抵达行都。
当陆九渊一行人出门找到还留于官立驿站的陈傅良,这位止斋先生正站在走廊中,默默欣赏片片碎雪沾染假山水池的初春景象。
几县的驿站,服务质量还有设施场所都是最好的,因为达官贵戚肯定频繁往来这里,咋敢疏忽,放任破绽恶心那些天上人。
如果是偏远外州的驿站,难免会破破烂烂,因为缺钱嘛,而且当地官吏搜刮民间的财富再多,都很难用于公共场合的维护完善。
若有经过的官吏、邮差不满也乖乖憋着哈,除非有天子车驾将要巡游给予预告,这才肯紧急补漏,免得激怒官家害自己丢官卸任。
陆九渊看见陈傅良赏景,就轻声呼唤道,让他的视线转移过来。
“是子静来找我,噢,那两位都是你的学生吧。”
陈傅良转过身,发现陆九渊主动找自己就呵呵笑着打招呼,顺便提及倪巨川与黄叔丰。
“他俩都是我的学生,你们该称他为止斋公。”
“末学后生见过止斋公。”
听见陆九渊的提醒,黄叔丰与倪巨川齐声问候。
“两位随明师从外州而来,应是子静的得意门生?”
“哪有哪有,我门下的学生还得勤加进学,知得本心。君举兄没让自己的门生跟随吗?”
陈傅良只是摇头,没有解释他带不带弟子的原因。
陆九渊见状,就没抓着学生跟不跟的话题不放,提议道:“君举兄何时动身,天色甚晴朗无垢,愿与吾等同行否?”
昨夜虽然不管相谈甚欢,却是遇见层次厉害又闻名许久的同行,肯定要继续沟通,而且都约好了。
“容我回屋稍作收拾,难得与子静相遇,心中激情尚未表述完。”
陈傅良爽快应下就回屋收拾自己放在里头的行李包裹;期间,陆九渊低声嘱咐两个弟子在接下来的短暂旅程不可以对人家无礼顶嘴,最好认真听自己与陈傅良的对话,从中用心感悟一二道理。
黄叔丰与倪巨川都象小鸡啄米那样子点头保证。
那之后,四个人共同乘坐一辆马车出去驿站,从钱塘县设置的官道往临安府行驶。
“唐时的刘晏理财佐国,君举兄是如何看待,以此做事立功,你觉得妥当吗?”
车外的喧哗杂音丝毫都影响不到车里的讨论,陆九渊趁着这会儿近距离与陈傅良坐着,率先发难。
陈傅良沉声回答道:“国家当以匮财为常,勿以乏用为惩;当以养财之急,勿以聚财为意。”
国家是一直花钱经营地方以及朝廷中枢的,不要担心缺钱,要让天底下的财富盈利正常,别敛财,这样会破坏经济的发展。
他又继续说:“刘晏在唐时号为善理财者,此人认为户口滋多,赋税自广。不厚其所出,而厚其所取,其末不可继。”
单纯认为人口多,收税的数额就可以增加,太片面啦,当老百姓辛苦工作得来的钱财增长缓慢,而朝廷的收割力度却又重又快,以后再征税就变得困难。
陆九渊静静听陈傅良讲述他对唐朝的理财大佬刘晏的评论,脑海已经涌现许多言语想反馈。
车子里,黄叔丰与倪巨川同样听着另一位思想境界完全不亚于自家老师的大学者述说具体观念,深感惊讶又不能声张。
哇噻,难怪先生会热情邀请这个止斋先生与咱们同行一段路,想听人家的种种见解。
陈傅良最后用孟子向梁惠王解释义利观的内容作为总结。
“子静,我之看法如此,不知汝对刘晏的态度如何?”
对于陈傅良的询问,只见陆九渊微微一笑,开始讲述心底攒起来的言语作为刚刚的反馈。
陆九渊慢慢地说:“刘晏是世主之忠臣却是圣君之罪人。”
意思很明确,刘晏的本领可以匡扶有须求的当代君主,却防碍目光长远又格局宽阔厉害的帝王。
“他啊,理财靠的自身本领而不是学问,用的术不是道。”
“易之理财,周官之制国用,孟子之正经界,三样做法都不会损害民众的利益还补贴朝廷,起初的发展没偏离刘晏的举措,最后的结果却变得不一样。”
说白了,靠古人的智慧,通过其中的原则道理能够实现双赢,何必要单独重视低端的术呢?
陈傅良与陆九渊针对刘晏给安史之乱过后的唐朝理财补贴国用的种种举措的态度看法已经属于靖康耻后的宋朝儒士的高水平发挥。
随着唐宋两代各自发展到后期的待遇不同,处境一样的情况,时人对待刘晏的态度可以间接确认能不能当代的朝廷避免走弯路,或是从中吸取到紧要的教训。
“讨论刘晏的做法,连子静也绕不开孟子,看来你我都重于道,不完全信用于术。”
陈傅良露出笑容,感慨自己与陆九渊各自的观念流露出的异同。
两个人继续讨论,马车已经开到交界处,需要理会外边的动静。
临安府与钱塘县的交界处有朝廷的吏员设关收税,平民百姓想进城必须交钱才放行,连交通工具的使用也得收取一定的费用。
由于宋朝丢失北方,让女真人的金国占据,南方民众所承担的财政负担就愈加繁重森严。
原有的税务不减,还随着时局恶化而增加新名目。
因此,在北宋的财政制度就因为苛捐杂税而让一代代的有识之士诟病斥责,推动改革变法,现在嘛,其的体态扭曲臃肿。
谁让庆历新政失败,王安石的熙宁变法也失败,随后蔡京接力的变法成为专务敛财的手段,闹到南北民众蜂蛹起义。
当堵路卡关的吏员查到陆九渊一行人身上,确认有官身特权,这才赔笑脸放行。
“快点,轮到你们了!”
再然后,吏员叫骂道,目标是对着下个要检查的车队,开始叼难经营药材生意的商贩。
“这个、那个、还有这些,统统都要缴税才准运进行都,别问我有什么依据!”
“磨磨唧唧的,快交钱!”
太阳之下,吏员露出凶脸,报出各种税务的名目,定将不幸撞枪口的商贩榨出油水。
这一幕场面,让回过头的陈傅良看见,沉声叹息:“恶吏重税,使生民如何喘息?于国不利。”
同样目睹吏员刚刚的作为,陆九渊的脸色也差。
当疆土缩减,敌国窥伺,朝廷要咋样补贴国用又不伤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