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们的世界，相信在收到我给你的宇宙相对坐标后，你不会再质疑它的具体位置。”
卓姆的脑核上生长出两只腥红色的豆豆眼，还有两点腮红和一张弯钩嘴，整个人以“(●&039;?&039;●)”的表情看着神色复杂的月亭，似乎正得意洋洋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我们过去世世代代认知中的死地，居然有这般光景……”塔行者的科技水平显然不如帝国，但读懂卓姆的坐标问题不大，月亭沉思片刻，看向卓姆问道，“如此庞大的星域，数量惊人的宇宙，是什么组织在管理它们，亦或无人看管？”
“几个非常先进的虚空文明?(???)?。”卓姆骄傲地往前挪了挪身子。
“虚空……是我们理解的那个包含一切，具有诸多神秘性质的存在……”月亭的表情越来越惊愕了，“你几乎颠复了我的世界观。”
一旁聆听对话的栋洁顿时就惊了——这个塔行者居然知道虚空的概念，他所在文明的发达程度显然不低！
“原来如此，旧神明之界和……之内的文明已经能在宇宙间航行了，”卓姆的两根触腕缠绕起来，交握撑肘般抵住了自己的脑核，“所以现在，你是不是应该重新和咱们谈谈应对本次危机的计划了？”
“危机，听你这么一说情况还挺急迫？”月亭迅速收起对外边世界的无尽遐想，把注意力转回现实，略显困惑地说道，“我已经将自己的智慧和知识剥离出去了，那个疯狂的我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
“我以为你们只是来彻底关停它的——别担心，它已经没法祸害其他星区了，你们也不用担心它穿越宇宙去污染你们的世界。”
“那可不一定，”卓姆狡黠地笑了笑，“我觉得你可能低估了污染危害。
“你确实将自己的智慧和知识从身上剥离了出去，群龙无首的胶囊军团机器人和黑暗意志如今只是一群行尸走肉。凭他们自己的本事，也就只能面对各种阻挠干瞪眼。
“但如果再加之污染本身呢？”
“你是说，用抹杀者催生智慧和知识？”月亭眉头一皱，“这不可能，它最多只能催生出淡漠的精神力，这样的意识根本没法让混乱的思绪重新控制自身。”
“你确定当时分离意识的时候活干利索了？”卓姆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这点应该不会记错吧？”
“当然分干净了，”月亭郑重地点点头，“这是计划最重要的一环，忘了什么也不可能忘了它。”
“但污染和你共处过，它见识过你的意识和智慧，并且尝试过模仿它，”卓姆继续追问，“这点没说错吧？”
“没有……但还是没关系，”月亭斜眼看着远方的城市，“要凭这种淡淡的印象复原我的智能需要天文史级别的时间，而时溯之王的力量在我的其他碎片上，它根本接触不到。
“而且据我观察，被侵蚀的我这千年来都在没日没夜地自暴自弃，除了最近一段时间躁动起来之外，完全看不到重拾智慧的苗头，根本不可能……”
然而说到这时，语气于平淡中带着自信的月亭终于不再如此笃定了，他迅速眯起眼，脑中闪过近几十个小时来空间中的变化，随后喃喃自语道:“不好……机器人的数量很不对……”
“你看，这不就发现问题了？”卓姆用触须拍了拍他的肩膀，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个疯狂的分裂体一直在欺骗你，装出一副自暴自弃的疯癫样子。
“实际上，你根本不清楚那些跟海啸似的涌出来的机器人到底是从哪跑出来的，包括他们的生产工厂也是毫无头绪。”
“……听你这么一说，它确实可能已经具备了重新激活我【体内】的能力，”月亭顿了顿，“所以，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位专家是？”
“理论上和你师出同门，都拥有抹杀者的力量，”卓姆将一幅画面投放到栋洁和月亭脑中，那是月牙和伊麦尔娜正在空间中行动的模糊路线图，“不能完全确定他们的位置，你的空间分割能力还是有点水平的。”
“这算是在内函我嘛……”月亭随意调侃着，转而同栋洁看向影象中前行的月牙和伊麦尔娜，“那位专家是通过展开【体内】吸收掉了我抹杀者的防护，然后再进来的？”
“是直接用抹杀者打穿了你的防护进来的，”卓姆摇摇头，“好大一个锥子捅进去，然后就能顺着洞口下去。”
“恩？”月亭不解地眨了眨眼，“这么低效？抹杀者互相接触会直接弹开，一方要想消除另一方得花大工夫——他不会展开【体内】直接吸收吗？这可是基本功。”
“他不会这个，”卓姆的回答再度加深了月亭的困惑，“出生起就没学过。”
“……那这算专家？”月亭诧异地一歪头，突然看向身旁的栋洁，“小姑娘，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个栋洁【战斗型位面之钉】，会不会展开【体内】？”
“我？”栋洁甚至都没怎么搞懂对方的意思，“请问【体内】是什么？”
“唉……希望你们不是什么都不懂就跑来帮我，”月亭扶着额头看向卓姆给月牙和伊麦尔娜标注的模糊坐标，“……连【体内】都不会展开，怕是进来就被这儿的环境变成行尸走肉了。
“你们倒是有一种闻所未闻的外来力量庇护，不怕被规律侵蚀，他们两个也有吗？”
栋洁感觉今天的自己象个捡到高中生作业的文盲，几乎搞不懂卓姆和月亭口中的名词，只能退到一旁认真听着二人交谈。卓姆则认真回答了对方的问题：“你说神性？那是我母亲赋予我的性质。
“月牙身上也有被赋予的神性，但保护他在你【体内】安然行动的显然不是它，而是他自己的性质。”
“不展开【体内】，却还是能抵挡侵蚀……外边的世界真是变化越来越大了，”这回，月亭再次以相当强大的接受能力掠过了一切天方夜谭般的事实，“好，那咱们下一步就是和他汇合，我会控制尽可能多的机器人帮助你们行动。”
“合作愉快。”卓姆的脑核咧嘴笑了起来，用触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你们得跟我保证一件事，”月亭的表情忽又认真起来，背靠那座充满着梦幻气息的巨大智械城市，眼神如炽热的阳光般盯着卓姆。
“事成之后，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可能，都要帮我保存下这些机器人的文明火种，这是我个人的请求。”
“当然，这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卓姆的回答毫不尤豫，毕竟他在万年间早已听到过无数次类似的请求。
……
在驾驶电瓶车快速没入噬人浓雾的一瞬间，刺骨的寒意自上而下一阵扫荡，梦黎的心中不由得一阵忐忑，甚至有种想放弃一切，狼狈地逃回屋中的冲动。但当大开的房门再度被婉婷撒手后的逆转过程变回墙壁，室内的一切温暖与光亮与他彻底隔绝，男孩知道自己已然没有退路。
“婉婷会继续加速密文传递，梦黎，咱们往外冲！”
婉婷施加在房屋上的控制暂时脱机，在小屋严丝合缝的墙壁上，一扇又一扇精巧的玻璃窗正在梦境中浮现，仿佛空间传送般精准地返回屋边。在读取到这条信息后，遍布外围的广阔浓雾果真如嗅到猎物的鬣狗般兴奋起来，再度开始大规模涌向房屋！
但很快，它们便又停了下来——某一片局域的雾气竟发现有灵魂直接闯入了被侵蚀的花园之中，并开始绕着屋子不断运动！
同一时间，一条不可违抗的铁律如与生俱来的烙印般在所有构成雾气的基础单元中轰然乍现:必须先消灭雾气外的敌人，再进攻屋子本身！
无数浓雾因此更为狂躁地翻涌起来，而在这之后，它们发现了一个更为惊人的事实:那个正在移动的单位上次在深层浓雾中出现过！
双重威胁顿时摆在了它们身前，必须立刻铲除入侵者！
刹那间，一大片剑舞般的灰影奔腾般冲了上来，如飞动的蝙蝠群般猛击火红电瓶车的遮雨棚！
然而这些看似凶猛的攻击却没有起到多少切实的作用，噼噼啪啪的声响打鼓般点缀在梅红色的雨棚之上，仿若演奏一把音调低沉的乐器;而那些妄图通过棚底侵入进来的薄雾也被一阵没来由的清风吹走。见此情形，梦黎干脆大喊起来，驾着车绕着小屋以最快的速度飞驰起来！
“不要停下来！不要给任何雾气长时间接触你的机会！”界外之音高声嚷道，“但切忌骑太快翻车！”
听了对方的指令，梦黎也沉下心来专心驱车开始兜圈——周围再无他人，他喊叫的声音越来越响亮，意图以此彻底驱散心中的恐惧。
“你们这些蠢货抓不住我！”
但就在电车疾驰之间，一阵遥远的声响竟从不远处的小屋中急促地传来，通过厚实的墙壁，通过梅红的遮雨棚传入了梦黎的耳中。
“梦……黎……冷……怕……我……快死了……救救……”
声音听上去是从小屋中传来的，而且和婉婷的音色非常相似——双手紧握龙头，还在驱车狂奔的梦黎当即便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