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傍晚,我正准备离开画廊。
手机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是一个没有存储的号码,但尾号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张扬。
我接起电话,没有立刻出声。
听筒里先是传来一阵低沉的重型机车引擎空转的轰鸣,像是无言的背景音,带着浓浓的挑衅意味。
持续了几秒后,引擎声才缓缓熄了下去。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语调不高,却带着一种被强行压制的躁动,像绷紧的弓弦:
“阮糯?”
“是我。哪位?”
我的声音平静。
“你的车,刮了我的车。”
语气里是被冒犯的不爽,但似乎在用理智约束着,
“东区走廊,想起来了吗?”
(阮糯 os:是那天那群人里……那个脾气看起来最暴躁的?
“记得。
维修费用请直说。”
我维持着公事公办的冷淡。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仿佛在嘲笑我的“天真”。
“钱?”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种黏稠的、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名字挺软,人倒不像。”
他没有直接回答关于钱的问题,而是跳转了话题,表明他做过“功课”。
“我这个人,不喜欢绕弯子。”
他继续,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锤子敲下来,
“刮车的事,你觉得光是钱就能了结?”
“那你想要什么?”
我握紧手机,指尖微微用力。
“认识一下。”
他的回答简单直接,却充满了危险的暗示,
“我现在,就在你画廊街对面。”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
我下意识地抬眼望向画廊的玻璃窗外,
暮色四合,街对面停着一辆线条硬朗的黑色重型机车,
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身影倚在车上,正望着画廊的方向。
距离太远,看不清表情,但能感受到那道锁定这里的视线。
“没这个必要。”
我立刻拒绝,声音更冷。
“没必要?”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的不耐开始渗透出来,但依旧控制在某个临界点之下,
“阮小姐,香港很小的。
浅水湾道68号,视野不错。
你的画廊,位置也挺好。”
他精准地报出我的住址,这不是询问,而是宣告——他清楚地知道我的底细。
一种被侵入领地的恶寒顺着脊椎爬升。
“我希望我们能‘认识’一下。”
他最后说道,语气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笃定,
“记住,我叫火爆。”
说完,他干脆地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看着街对面那个身影。
他依旧倚在机车上,似乎低头摆弄了一下手机。
几秒后,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刚才那个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下楼。
紧接着,街对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那不是引擎启动,而是他猛地拧动油门,让排气管发出的、极具爆发力的回火声!
像一声沉闷的枪响,在傍晚的街道上炸开,引得零星路人纷纷侧目。
这是他的最后通牒。
他用这种嚣张至极的方式,在逼迫我做出选择。
一股冰冷的怒意袭上心头,取代了先前的些许不安。
(阮糯 os:看来,是时候准备一些防卫的手段了。
我没有立刻回应那条短信,而是先仔细地锁好了画廊的每一道门锁,检查了报警系统。
做完这一切,我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推开了画廊的玻璃门。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拂在脸上。
我穿过街道,在距离他和他的机车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这个距离,足以对话,也足以在必要时转身离开。
他依旧倚在机车上,皮夹克敞开着,双手插在裤袋里,
目光像有实质一样,从头到脚地扫视着我,
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一种……近乎野兽评估猎物般的兴趣。
“你要见我干什么?”
我开门见山,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冷,没有任何寒暄或示弱。
他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站直了身体,向我逼近了一步。
他身上那股混合着烟草、皮革和危险气息的味道瞬间浓烈起来。
“我说了,认识一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黏着的压迫感,
“我觉得很有必要。”
“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我立刻回绝,目光毫不避让地迎上他,
“我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那次意外。
赔偿的问题,你可以直接告诉我金额,
或者把维修单据寄到画廊。
除此之外,我不认为我们有什么需要‘认识’的理由。”
我的语气坚决,试图用清晰的界限将他推开。
他闻言,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又向前踏了半步,
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他低下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的眼睛。
“理由?”
他低笑一声,气息几乎拂过我的脸颊,
这个理由够不够直接?”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直白、粗暴,不容置疑。
“我看上你了,想跟你‘玩’。”
他补充道,那个“玩”字被他咬得格外重,充满了危险的暗示。
“赔偿?那点钱算什么。
我现在想要的‘赔偿’,是你。”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具有侵略性,像无形的触手,试图剥开我冷静的外壳。
“怎么样,阮小姐,赏个脸?”
“玩儿?”
我低低地笑了,笑声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再到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
“很抱歉,我看不上你。”
不等他反应,我往前迈了半步,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灼热怒气。
仰起头,直视着他因暴怒而缩紧的瞳孔,轻声补上最后一句:
“火爆先生该不会喜欢强迫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眼底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断。
“砰!”
拳头带着凌厉的风声砸在我耳侧的墙上,震得墙面簌簌落灰。
飞溅的碎屑擦过我的脸颊,带来细微的刺痛。
他俯身逼近,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的颈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出来的:
“强迫?
从来都是别人主动送上来!”
浓重的烟草味混着暴戾的气息将我笼罩。
我站在原地,连睫毛都没有颤动。
“你会改主意的。”
他盯着我的嘴唇,眼神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会让你亲自、主动、来求我‘玩’。”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猛地抽身后撤。
转身跨上机车的动作带着要把座椅踹碎的狠劲。
“轰——!”
引擎的咆哮震得耳膜发疼。
黑色机车如离弦之箭蹿进夜色,只留下橡胶摩擦地面的焦糊味在空气里弥漫。
我抬手抹去溅到锁骨上的墙灰,指尖触到一道细微的擦痕。
(阮糯 os:果然是个疯子。
转身推开画廊的玻璃门,反手落下三道锁。
后背轻轻靠在冰凉的门板上,能听见自己平稳的心跳声。
(阮糯 os:看来真要找家拳馆了。
窗外最后一点天光被夜色吞没,映在玻璃上的身影挺拔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