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查脸上看戏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玩味的冷意。
“道歉?福伯,你觉得,一句道歉,就能抹掉我,还有青蛇辛迪加,今天在这里受到的羞辱吗?”
福伯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青蛇辛迪加在本次拍卖会投入的所有前期成本,秦家,十倍奉还。”
“另外,秦家珍宝库中,有一株三百年的‘血珊瑚王’,明日,便会派人送到您的府上,作为赔罪。”
嘶!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十倍成本!
还有,三百年的血珊瑚王!那可是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奇珍异宝!价值,绝不低于那株所谓的“九转还阳草”!
秦家,好大的手笔!
所有人都以为,萨拉查会就此罢手。毕竟,这个台阶,给得太足了。
然而,萨拉查只是笑了笑。
他瞥了一眼沉默,又看了一眼,那依旧空空如也的展台。
“赔偿,我可以收下。”
“但今天,我对钱和珊瑚,都不感兴趣。”
他慢条斯理地,重新举起了自己的号牌。
“我,更喜欢这座园子。”
他,竟然还要继续竞价!
他不是为了园子,他是为了,让秦家继续流血!让这场羞辱,进行到底!
福伯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终于,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荫翳。
而沉默,从始至终,都在静静地看着。
看着这个叫福伯的老人。
炎九夜给他的资料里,关于秦家的部分,少得可怜。
只有一个名为“秦氏宗族理事会”的非营利组织。
没了。
这个庞大的,掌控着京城地下秩序的家族,在明面上,干净得象一张白纸。
但炎九夜的情报网络,在尝试深入挖掘时,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恐怖的打击。
所有线索,都在某个节点,凭空消失。
所有参与调查的人员,其存在过的痕迹,都被从数据库中,彻底抹除。
其中,炎九夜麾下一名代号“幽灵”的顶尖黑客,在试图突破理事会外围数据壁垒的瞬间,其整个工作室的所有设备,都在一秒之内,烧成了焦炭。
而“幽灵”本人,则变成了一个只会流口水的白痴。
在他的精神彻底崩溃前,他只留下了一句话。
“我看到了……一把剑……”
“一把……悬在深渊之上,斩断了时空的……剑……”
秦家,不是家族。
它是一个,看守着深渊的,狱卒。
而眼前这个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人,福伯,根本不是什么管家。
他是,那个深渊的,看门人。
秦昊的张狂,是狐假虎威。
而这个老人身上,那股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死寂与秩序,才是秦家真正的,恐怖的根源。
沉默的任务,不仅仅是搅乱浑水。
更是要,逼这头沉睡的,看守深渊的巨兽,睁开它的眼睛。
福伯,终于将他的视线,从萨拉查的身上,移开。
他看向了沉默。
那是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虚无。
“年轻人,闹剧,该结束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淅的,压过了场内所有的心跳声。
“清河园的地契,乃秦家祖产,像征意义大于实际。今日,不拍了。”
他转头,对着那个已经快要虚脱的拍卖师,下达了命令。
“送客。”
简单,直接,霸道。
他要用秦家最根本的“秩序”,强行终止这场,由沉默掀起的“混乱”。
林清雅已经吓得浑身冰凉,她用力地拉扯着沉默的衣服,用口型无声地催促。
走!快走!
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然而,沉默,却象一尊雕塑,纹丝不动。
他迎着福伯那虚无的注视,忽然,笑了。
“结束?”
他反问了一句。
然后,他绕开了福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那个可怜的拍卖师。
“拍卖师先生,你好象忘了玉京雅集的规矩。”
“凡是上台的拍品,只有流拍,没有不拍的道理。”
“萨拉查先生,出价一百亿。”
他顿了顿,在全场死寂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我出,一百零一亿。”
轰!
所有人的大脑,都宕机了。
疯子!
这个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不要命的疯子!
他不是在竞价。
他是在,用自己的命,去抽打那头,深渊巨兽的脸!
福伯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似于好奇的,审视。
就象一个活了千年的神明,第一次,看到了一只,敢于向自己挥动触角的,蝼蚁。
“你,是在教我秦家,做事?”
一句话,整个大厅的温度,骤然下降到了冰点。
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力,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一些胆小的宾客,甚至已经开始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沉默,却仿佛毫无所觉。
“不敢。”
“我只是,在遵守,你们自己定下的规矩。”
他看着福伯,一字一顿,说出了,一句让整个会场,时空都仿佛凝固的话。
“毕竟,如果连‘主考官’自己都不遵守规矩……”
“那这场‘大考’,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大考’!
当这两个字,从沉默的口中,清淅地吐出时。
福伯那古井无波的脸上,所有的表情,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的,骇然!
仿佛,他心中,最深,最黑暗,最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人,赤裸裸的,挖了出来,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这个词,是禁忌!
是只有站在这个世界金字塔最顶端的,寥寥数人,才有资格知晓的,终极代号!
这个年轻人……
他……
福伯那双虚无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风暴。
他死死地盯着沉默,那股沉重如山岳的压力,化为了实质性的杀机,疯狂地向着沉默涌去。
然而,沉默,依旧站在那里,平静地,回望着他。
良久。
福伯喉结滚动,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
“你……是谁?”
这,不是一句问话。
这是一声,来自深渊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