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国王庭议事厅内,残存的鎏金穹顶下悬挂着煤油吊灯,将张献忠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壁画上。
他如今正在召集民部官吏开会,指尖划过铺在长桌的羊皮地图,沿着第聂伯河弯曲的河道移动。
“从此地到基辅。”
张献忠的指甲在泥泞的土路符号上叩击。
“运粮车队要走十天,上一批粮食三成霉坏在途中。”
民部主事李岩立即翻开账册补充。
“仅霉粮损失就够修百里石路。”
工部员外郎陈明指着地图比例。
“现在咱的确要修路,改修三丈宽水泥路,骡车也能日行百里,但需在王庭建水泥厂”
他用炭笔圈出顿河畔的石灰岩矿脉。
“就地取材可省运费至少能省下一大半,更是能给当地百姓安排工作。”
“不止运粮。”
张献忠掀开地图下层,露出天工院绘制的矿藏图。
“乌拉尔山的铁矿石,现在靠农奴肩挑背扛。”
他抓起把生锈的矿砂撒在桌上。
“里长说过,一斤铁运千里,路费比铁价还贵!”
户籍司主事突然插话。
“修路还能清户籍,沿途设道卡登记流民,比挨村搜查省力。”
他展开农奴名册,泛黄的纸页上沾着血指印。
张献忠最后指向波罗的海。
“记住,里长说了,路通则商通,欧罗巴的木材、铁矿”
他指着里加湾。
“在此建港,货船直通北直隶,这些都得动作起来。”
民部官吏都在认真的看着,点头,开始记录。
经济建设是一方面,但张献忠还在继续开口,彼时张献忠的指尖缓缓划过沙盘上高低错落的建筑模型。
他拾起代表贵族宅邸的鎏金塔楼,又拈起象征农奴窝棚的稻草模型,将两者并置在掌中。
“道路要抓紧,但还有其他问题,诸位请看。”
他的声音在穹顶下回荡。
“这厢是伯爵府可容百人的宴会厅,那厢是三代挤作一团的窝棚。”
他命书记官展开刚绘制的城防图,朱笔圈出七处贵族聚居区。
“这些高墙深院占去内城六成用地,却只住着全城百分之一的人口。”
工部主事递上户籍册,张献忠翻到注有红叉的几页。
“这些都得拆除,拆除不是为泄愤,每处贵族庄园的石料,可建三十户民宅,梁木能改作学堂椽柱。”
他特别指向沙盘西侧。
“将亲王猎场改为居民坊,按红袍制式建联排砖房,可安置两千户。”
“此举有三利。”
他屈指计数。
“其一,以旧材建新居,省下六成建材费,其二,集中居住便于设学堂、医馆,其三。”
他将贵族塔楼模型掷入火盆,金漆遇火噼啪作响。
“咱们红袍军来这里,就是为了两个字,平等,此举也能彻底抹去尊卑印记。”
随军建筑匠师呈上之前就在张献忠吩咐下准备好的样图,每户含灶间、卧房,檐下留有种菜空地。
张献忠带着一群民部官吏仔细看着图纸。
“加建火炕,窗开双层御寒”
“从城南开始拆,先安置一批百姓。”
民部官吏记录完成之后,张献忠看着地图,再度开口。
“接下来第三个问题,你们看。”
他手指头在西伯利亚那片空白处划拉。
“这地方比两个中原还大,人口还没江南一个省多。”
民部老陈赶紧递上人口册子。
张献忠翻着发黄的纸页直摇头。
“千里地界就散落着几户人家,冬天大雪封路,运粮队都进不去。”
工部的小年轻抱来矿藏图,张献忠也指着这些。
“看看这煤矿,够咱们用上百年,可现在呢?”
他抓起把煤块在手里掂量。
“一年顶多挖三个月,人手不够!”
他走到窗边指着外面白茫茫的雪原。
“老百姓都嫌这儿冷,却不知道黑土地肥得流油,罗刹国的地界我近几日了解过,亩产比江淮还高,现在全荒着长草。”
“所以咱们得移民。”
“移民不是发配充军。”
张献忠转身对书记官说。
“是给老百姓找新出路,每户分五十亩地,十年不交税,教他们建暖棚种菜,挖地窖取暖。”
他扯过一张纸画起来。
“铁路修通了运煤取暖,官仓保证粮价不跌。”
写到奖励措施时,他特别叮嘱。
“开荒百亩的给挂功臣匾,子女直接保送红袍学堂。”
最后指着地图最北边。
“等人口多了,资源才能源源不断的用于发展建设。”
天黑时分,地图上的资源标记在烛光下闪闪发光。
张献忠摸着冰原的轮廓,仿佛已经看见千家万户的炊烟在雪原上升起。
三天后,政务正式推行。
张献忠带着民部刘三槐离开了临时府衙,看着街面。
罗刹王庭的主街上,开春的泥泞还没干透,几十个刚脱了农奴籍的汉子正围着水泥搅拌机忙活。
老伊万攥着铁锹柄的手都有劲了,三天前他还在伯爵马厩里铲粪,现在居然要修官道了!
“水!再兑点水!”
民部技术员小赵喊着,他裤腿上全是泥点子。
原来给贵族当马夫的谢尔盖赶紧拎桶泼水,结果劲儿使大了,水泥浆溅了旁边人一身。
大伙儿不但没恼,反而哄笑起来。
“慢点儿搅!”
小赵拿过铁锹示范。
“要像和面似的,劲儿得匀实。”
他抓把水泥粉在手里搓。
“看,不能太稀也不能太干。”
老伊万学着他的样子试了试,灰浆从指缝漏下去,他急得挠头。
“这比给贵族老爷驯马还难!”
冻土勘测队那边更热闹。
年轻姑娘娜塔莎跪在地上,把铁钎子插进冻土层,旁边的小伙子使劲抡大锤。
一锤下去震得虎口发麻,只留下个白印子。
技术员赶紧喊停,哭笑不得。
“这是冻土,不能蛮干,得先用火烤化表层的冻土!”
于是有人搬来柴火堆,蓝幽幽的火苗舔着地面。
老伊万趁机把儿子喊来,悄摸的开口。
“快跟技术员学认标尺!”
那半大小子趴在地上,眯着眼看刻度,鼻尖都快蹭到泥水里了。
快到晌午时,第一段路基终于铺平了。
谢尔盖兴奋地推来压路石磙子,七八个汉子喊着号子往前推。
有个老汉突然蹲下摸水泥面,咧嘴傻笑。
“这这比伯爵家客厅地砖还平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