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手里那块灵石算我师叔赏你的。“
沉霜儿叉着腰,“但我可不住你家那贵得要死的天字房。“
那年轻侍者被她这么一说,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尴尬之色,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一旁的李易,似在请示。
李易略一沉吟,朝他微微摆了摆手。
侍者虽有些不舍,却不敢得罪筑基修士,只能乖乖躬身退下。
见侍者走远,沉霜儿这转过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李易,声音也软了下来:
“李师叔,谢谢您对霜儿这么好,但这天字号的房间实在太贵了——”
李易不欲在此事上多费口舌,径直道:“既如此,这些灵石你便自己留着用吧。”
沉霜儿闻言,眼睛一亮。
仿佛就等着这句话,连忙道:“师叔,这些灵石算霜儿借您的。
“等我修为到了炼气后期,就能接一些酬劳高的赏功任务,到时一定如数还您。”
李易笑笑,“傻妮子,说送你就送你,无需什么还不还的。
“难道还要让师叔我食言而肥?”
突然,他好似想起什么,挑眉问:“霜儿,你怎知我的真实姓名?“
沉霜儿见他发问,带着几分小得意,“我后来特意去找师父打听过,咱们坊市里根本就没听说过有个叫厉归真’的修士。
“随后,我又拿着师父的腰牌去赏功堂查了那日小增元丹的兑换记录,发现那天只有一位名叫李易的修士兑换过十粒小增元丹药,这不就对上啦?“
李易闻言,不由摇头失笑。这丫头倒是心思缜密,机灵得很。
说话间,三人已穿过前堂,来到客栈后院。
一踏入院门,便觉眼前景致一变。
院中错落有致地栽种着几株青桔树,此时正值挂果时节,枝头累累,缀满了青翠欲滴的灵果。
晚风轻柔拂过,带来阵阵清涩中夹杂着微甜的果香。
与坊市喧嚣不同,别有一番宁静幽远的韵味。
更有几盏雕刻着珍禽异兽图案的精致风灯,巧妙地悬挂在枝桠间,柔和的光晕酒落,为院子平添了几分仙家气息。
不过,相比前面,后院的居住环境就显得极为狭窄窘迫了。
石屋一排接着一排,采光通风明显不足。
过道更是仅容两人并肩而行。
七拐八拐,足足走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在最里面一排逼仄的甬道尽头,找到了那间低矮的丙字区三十二号房。
门板薄而陈旧,上面甚至能看到几道细微的裂缝。
还未伸手推门,就听到屋内传出一阵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剧烈声响,每一声都拖着沉重的尾音,听得门外三人揪心不已。
沉霜儿脸色骤然一紧,也顾不上什么礼数,连忙上前一步推开了那扇并未锁死的房门。
只听吱呀一声轻响,门内的景象展露无遗。
屋内极为窄小,用李易前世的眼光来看,面积恐怕还不到十平米,转身都显局促。
陈设更是极为简单,甚至可说家徒四壁。
一床、一桌、一椅,还有一个正在冒着青烟的小火炉,便是全部家当。
墙壁上满是水珠,透着一股难以驱散的潮气。
此刻,一位青袍老者,正背对门口,在一个小小的炭火炉前佝偻着身子,用一把蒲扇小心地扇着火。
炉子上架着一个陶制药罐,里面熬煮着一种气味颇为辛辣刺鼻的灵草药材。
因为通风不畅。
狭小的石屋几乎完全被这股浓烈苦涩又带着一丝腥气的刺鼻味道所充斥,
令人呼吸都为之一室。
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老者慢吞吞地回过头来。
他面容极其憔瘁,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蜡黄,还带着几分难以形容的黑气。
见到沉霜儿身后的李易和上官玉奴,老者明显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与疑惑,似乎想不起自己这陋室为何会有这等气度的客人来访。
随即,他的目光聚焦在李易脸上,仔细辨认了片刻,脸上瞬间露出了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之色,嘴唇哆嗦着,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挣扎着想要放下蒲扇,“师弟?竟然是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然而,下一刻,当他清淅地感受到从李易身上自然散发出的那股深沉如渊,
圆融自如,属于筑基期修士特有的灵压时,脸上的惊喜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转化为一丝显而易见的徨恐和局促不安。
他连忙改口,手忙脚乱地就要躬身行礼,动作间甚至带倒了旁边的蒲扇:“晚辈沉万山,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
李易见到对方手忙脚乱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叹。
他上前一步,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法力悄然托住了沉万山即将弯下的身体门“师兄说哪里话?
“虽说修仙界惯例只论修为高低,不论年岁长幼,但你我昔日相识于微末,
皆在炼气期挣扎求索,这份旧谊岂能因修为变更而忘却?
”道兄依旧如往日一般,唤在下一声师弟即可。“
随后,他目光仔细扫过沉万山,这才注意到,即便在这守着火炉的屋内,老者在那件单薄的青袍之下,竟然还套着一件看起来颇为厚实的旧皮毛坎肩。
可即便如此,他的身体依旧在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斗,显然是体内的寒毒已然深入骨髓,绝非寻常凡火所能驱散。
李易不再多言,直接屈指轻弹。
一道蕴含着盎然生机与暖意的乙木灵气瞬间渡入其体内。
沉万山只觉得一股温和的暖流迅速涌向四肢百骸,体内彻骨的阴寒之气明显减轻。
脸色也似乎红润了一丝。
”师兄且坐好。“
沉万山活了一百多岁,自是明白李易要为他疗伤,当下不再多言,依言在云床上盘膝坐定。
李易袖袍一拂,七面小巧的阵旗无声射出,精准地没入石屋四周。
瞬间之间,北斗星罡小阵便将内外气息彻底隔绝。
下一刻,随着李易运转功法,一株庞大苍翠的参天古树虚影在他身后缓缓浮现。
霎时间,整个狭小的石屋内充满了精纯至极几乎化为淡绿色雾气的草木灵气o
呼吸一口都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百脉舒张。
然而,因为有星罡小阵的封锁,这磅礴惊人的草木精气没有一丝一毫溢散出去,尽数被约束在这方寸之地。
这一幕,看得一旁的上官玉奴与沉霜儿美眸圆睁,脸上写满了震撼与兴奋。
沉霜儿自不必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连呼吸都放轻了。
上官玉奴虽曾被李易用此法医治过蛊毒,但那时她是背对李易,全然未见这般奇景。
此刻亲眼得见这乙木培元功显化的异象,只觉得心神摇曳,难以自持:
”公子神通竟至如斯境界,将来定能结丹化婴,成就长生大道。“
想了想,她贝齿死死咬住红唇,“上官玉奴,你既决定陪着公子一生一世,
便绝不能庸碌无为,最终化为一堆枯骨,徒惹公子伤心。
”
李易自然不知道玉奴想些什么,他渡了一丝神念到沉万山体内,发现他的寒毒是在心脉局域而并非丹田。
因为寒气日久年深,早已如同附骨之疽,深深侵蚀了心脉与气脉根本。
李易神色凝重,缓缓将手中那团翠绿欲滴蕴含着磅礴生机的长春之气,稳稳地按在沉万山的后心要害。
嗤—
一声轻响,仿佛是极寒之冰骤然遇上了熔岩烈火。
短短一息之间,景象骤变。
只见无数缕细如发丝的寒气,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逼出,疯狂地从沉万山全身的毛孔中钻涌而出。
这些寒气极阴极寒,远超寻常冰系法术的效果,它们逸散开的瞬间,空气中甚至凝结出细微的黑色霜粒。
然而,就在这些诡异寒气即将弥漫开来之际,悬浮于小阵顶部的北斗星图骤然一亮。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倒转,散发出一股强大吸力,如长鲸吸水般,瞬间便将屋内所有阴寒之气尽数吸纳。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李易方才缓缓收功。
身后的古树虚影渐渐淡去,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这番驱毒对他消耗亦是不小。
“师兄,感觉如何?”李易开口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沉万山没有立刻回答,他闭目内视,感受着体内久违的灵力流动。
片刻后,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一闪,双手有些颤斗地尝试着掐动一个最简单的控火诀。
噗!
一团仅有鸡蛋大小、却凝实明亮的火球骤然出现在他掌心虽然这火球很小,可说微不足道,但这却是一个明确的信号,他重新掌控了自身的灵力。
“师弟,我能操控灵力了。”
李易点点头,“师兄大病初愈,经脉极为脆弱,近期切莫轻易动用灵力,需好生静养,温补根基。“
他顿了顿,“另外,今日疗伤之事,切记不要告诉任何人。
“对外只言我念及旧情,赐下了一些对症的灵丹即可,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爷孙俩自然点头称是。
李易沉吟片刻,又问出了一个让他颇为不解的问题,“师兄,你此次受伤之后,或者在受伤之前的一段时日里,可曾碰到过修炼邪功的修士?
”如果没有,是否无意中去过某些魔气阴气极为浓郁的特殊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