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修?”
“阴魔之气浓郁的地方?”
沉万山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稍稍怔了怔。
他蹙起寿眉回忆了良久,方才缓缓摇头,语气沙哑却极为的笃定:“受伤之前,老朽可以断定,绝未沾染过阴祟之物,也未曾有什么邪修的仇家或者朋友。
“至于受伤之后,我这身子骨根本无法御剑。可说未离开过青竹山脉半步,就更不可能接触阴魔之气了。”
言及此处,他蜡黄的脸上满是困惑,“不知师弟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李易目光微不可察地闪铄了一下,旋即恢复如常。
面上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无事,只是觉得师兄若仅是单纯的冰寒之气,即便积年日久,似乎也不该如此的难缠顽固,故而有些疑惑。”
他话锋一转,不再深究,袖袍轻轻一拂,桌上便多了三个温润的白玉小瓶。
“这几瓶蕴气散”,乃是师弟我平日练手所制。
“虽算不得什么珍品,却也用料扎实,药性温和,最是滋养经脉、温补元气。师兄可凭此丹,徐徐图之,或能逐步恢复些法力。”
然后又看向一旁眼巴巴望着的沉霜儿,笑着取出两瓶中品补气丹,以及一柄周身满布火雾的赤色飞剑。
飞剑甫一出现,屋内温度便骤然升高了几分。
剑身赤红,灼热火雾瞬间将石屋墙壁上的所有水汽全部蒸发。
“灵舟上,你非常羡慕你玉奴姐的五行剑。
“现在师叔也给你备上一份。
“此剑名为赤炎剑,又名:铁炎剑。
“尤其难得的是,炼制此剑时,掺入了一些通常只在炼制灵器时方才舍得动用的稀有灵材:铁罡石。”
李易指尖轻抚剑身,发出细微的铮鸣,“这使得它虽非灵器,却已具备了远超寻常法器的坚韧与锋利,可说削铁如泥。
“你好生祭炼温养,待你修为普升至炼气后期,凭借此剑之利,足以在同阶修士中占据一席之地。”
他话语微顿,神色转为郑重,将两个小巧的玉瓶也一并递了过去:“至于这两瓶中品补气丹,药力醇厚,乃是快速恢复法力的佳品。
“但你需谨记,务必谨慎使用,非到生死攸关或冲击瓶颈的关键时刻,不可轻易服用。
“现在,它们也一并交予你了。”
沉霜儿双手接过飞剑与丹药。
触手只觉剑柄温热,丹瓶沁凉。
她的一张俏脸因巨大的惊喜而涨得通红,直接跪倒行了个大礼:“霜儿谢师叔厚赐。
“日后勤学苦练,定不负师叔——
“不,定不负师叔祖的期望。”
李易坦然受了这一礼,施展传音入密:“喊师叔就行,我在这把赤炎剑的剑柄上刻了一个百”字。
“你今后若有什么难事,可去坊市百宝阁求助一位慕姓仙子,她自会通知我。”
接下来,他收了阵旗牵起上官玉奴的玉手,对沉万山道:“师兄安心静养,不必相送。我等便先告辞了。”
沉万山连忙道:“这如何使得。
“霜儿,快,代祖父好好送送你师叔和这位仙子。”
三人遂离开这间狭小的石屋。
沉万山独自留在屋内,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脸上那大病初愈的喜悦和激动渐渐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古怪神情。
眼神深处,甚至还掠过一抹无人察觉的阴霾。
与仍在兴奋中的沉霜儿告别后,李易携上官玉奴走出“风元阁”客栈,步入坊市华灯初上的街道。
他没有直接讨要那件可探查他气息的宝物,他在等沉霜几自己开口。
拐过街角,上官玉奴微微侧首,看着李易略显凝重的侧脸,柔声问道:“公子,方才为何要问沉老伯那般问题?
“可是霜儿的这位祖父,有哪里不对劲吗?”
李易脚步未停,目光扫过周围熙攘的人群,以传音入密之术对玉奴道,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方才为他疗伤时,发现他经脉深处,尤其是丹田内盘踞着一缕极为隐秘却异常精纯浓郁的阴魔之气。
“此气根深蒂固,与那寒毒纠缠不清,却绝非同源。
“更非近期沾染,倒象是积年累月修炼某种邪功所致。”
他顿了顿,继续道:“若他坦言曾被魔修暗算或误入过魔地,我自然不会怀疑。
“但他偏偏信誓旦旦,说什么都没有接触过。
“那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本人修炼过某种极邪门的魔功。”
—
上官玉奴闻言,美眸中闪过一丝惊色,轻轻握紧了李易的手。
李易见她神色间满是隐忧,不由莞尔一笑,伸手轻轻捏了捏她柔腻的手心,“且放宽心。
“那古魔的魔魂何等凶戾,公子我都让它只剩一缕残魂狼狈逃脱,何况一个根基已毁不过是炼气期的老修?
“任他有何隐秘,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上官玉奴松了口气,突然又好似想到了什么,“霜儿那丫头,整日与她祖父朝夕相处,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李易脚步未停,目光掠过坊市上空缭绕的淡淡灵雾,声音平和却带着一丝看惯风云的淡然:“有危险又怎样,难道咱们跟她说,你相依为命的祖父是个邪修?
“况且,邪修也并非尽是抿灭人性虎毒食子之徒。
“或许,沉师兄只是早年误入歧途,得过某些阴修与魔修的传承,如今早已迷途知返,安心隐退于此。”
言罢,他自然地牵起佳人的玉手:“琐事毋须多虑。走,公子带你去瞧瞧咱自家的修仙店铺。”
这番话语调轻松,带着筑基修士特有的笃定与从容。
上官玉奴心中那点细微的不安,顿时被这温和而强大的气场驱散了大半。
她嫣然一笑,用力回握了一下自家公子的手,与他并肩融入坊市熙攘喧闹的人流之中。
坊市街道两旁摊位林立。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灵光宝气与各种香气混杂在一起,充满了生动的烟火气。
上官玉奴很快便被这热闹景象吸引,兴致勃勃地流连于各个售卖灵食与精巧玩意儿的摊位前。
她仔细挑选了许多用灵米和初秋金桂精心蒸制香气扑鼻的桂花糕。
又选了几种以青竹山特产灵果秘法蜜炼、甜而不腻的果脯蜜饯,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油纸包好,系上细绳。
随后,她更在一个专售女修饰品的摊位前驻足良久,纤指轻点,精心挑选了几枚设计别致、蕴含微弱灵光却不显奢华的玉簪与耳坠。
其上雕刻着细小的聚灵纹路,既美观又实用。
并且花的都是她自己储物袋的灵石,未曾动用李易分毫。
早在来青竹山坊市的路上,她便已知晓李易红颜知己甚众。
而如今坐镇百宝阁的慕白莲,亦是公子昔日的贴身侍女。
初次见面,上官玉奴思忖着备上一些见面礼,即便不能立刻拉近关系,至少也能留下一个周到体贴的印象,为日后相处开个好头。
李易静立一旁,将她这番周到细致悉数看在眼中,怎会不明白她温婉表面下的玲胧心思。
他并未多言,只默然随在她身侧,目光中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欣赏与淡淡纵容,任由她从容采买、打点人情。
不知不觉间,坊市中灯火渐疏,已是入更时分,往来修士明显稀少了许多。
二人行至百宝阁门前。
李易袖袍不着痕迹地轻轻一拂,一道淡青色的乙木灵罩悄然浮现,如倒扣的玉壶般将两人身形与气息悄然笼罩其中,与外界完全隔开。
借着一扇雕花窗棂向内望去,只见店内灯火通明。
此刻,慕白莲正坐在柜后,低首拨弄算盘,神情专注,显然是在核对着今日帐目。
而另一旁,楚清棠则正将货架上几处空缺逐一补全。
动作利落,眉眼间自带一段清冷,与慕白莲的温婉截然不同。
反倒是不远处,四名年岁尚轻,约莫十七八岁的侍女清闲得很。
歪坐在一旁的软椅上,分食着一碟灵糕,彼此窃窃私语。
说到趣处,还忍不住以袖掩口,低低轻笑。
活泼些的,甚至有人俏皮地翘着白嫩的小腿轻轻晃动。
看得出慕白莲这位女掌柜待她们颇为宽和。
甚至可说是宠溺。
不仅不生气,偶尔抬头看几人时,眼中还带着几分纵容的笑意,仿佛在看自家调皮的小妹。
上官玉奴一眼便认出了慕白莲,但对那位气质清冷、姿容不凡的女修却并不相识。
李易微微倾身,在她耳畔低声解释起来。
言简意赅地说起当年如何深入墨蛟岛险地,历经搏杀才在绝境中救下楚清棠,后又如何联手苦战,最终越阶击毙那位筑基期跌落修为的劫修老魔。
自然,他也未隐瞒楚清棠的身份背景。
不仅是坊市中楚家这一代最受重视的嫡系,更有一位身为五阶符师,修为已至金丹中期的叔祖在背后。
而那位叔祖,被修盟极为看重。
上官玉奴就是这点好,无论李易有多少红颜,她也一点不吃醋。
反倒凑近李易耳边,呵气如兰,悄声撩拨道:“公子——如此佳人,您打算何时收入房中?”
李易被她这大胆直白的话语撩得耳根一热,不由低笑斥道:“死妮子,这般口无遮拦,信不信公子先收了你?
“真的需要好好治治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了。”
上官玉奴非但不退,反而顺势将丰满的娇躯贴了过来。
一股清雅的女儿香混着方才买的桂花糕的甜息,丝丝缕缕地萦绕在李易鼻尖。
她仰起俏脸,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公子既说要收,那可万万不能食言——”
玉指轻轻勾住李易腰间丝绦,指尖若有若无地划过,带着几分挑逗,几分依恋。
“奴家早已自荐枕席,只盼公子怜惜,愿此生为公子铺床叠被,伺奉左右。”
她语速不急不缓,带着一种天然的娇憨,温热的身子几乎完全倚进了李易怀中。
就在李易尴尬不知该如何接话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什么人敢在百宝阁前鬼鬼祟祟的,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