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各色的星火齐齐绽开,空中刹那间出现数条彩虹,宛如泼溅在黑布中的油彩,将水面映出鲜亮的色泽。
名阳江边人声喧闹。
“卧槽卧槽,这是哪家霸总豪掷千金博佳人一笑?”
“六百六十六了家人们,也是当上霸总小说里的震惊路人了。”
“之前鹭岛霸总表白失败怒撒二十五万,我们澜江霸总能不能版本跟进一下,别让外地人看扁了,比如边放烟花边撒五十万现金之类的。”
……
…
徐归舟双臂搭在栏杆上,茫茫然望着彻底寂灭的夜空,眼里仿佛还残留着烟花的馀火。
他哑然失声半晌才开口:“合著之前的是压轴,现在的才是压台啊。”
“对啊。”楼藏月笑道,“怎么,压轴的喜欢,压台的就不喜欢了?”
她歪着头看过来,眉目里的柔情如江畔清流,不疾不徐的濡湿他。
徐归舟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将上半身朝前倾,勾头看着青翠的草坪,表情被夜色掩盖,看不真切。
“喜欢。”他平静道,“都喜欢。”
“喜欢的点是哪里?”楼藏月紧接着问,“你更喜欢哪个?”
“……”徐归舟深吸一口气,“我很喜欢那群小动物在暴风雨里扬帆的场景,它们用那么小的身躯在雨里奔跑、跌倒,然后拼尽全力修补船身上的破洞……我确确实实的,感觉到了它们的情绪。”
“但我更喜欢的还是最后的那场烟花。它们‘砰’地炸开的那瞬间特别漂亮,就象是下了一场糖果雨,非常的鲜活和明亮。”
他们彼此陪伴,共赏同片天地。晚风卷走欲言又止,透明墙在岁月中解析,荆棘鸟展翅高飞,侧耳倾听遇难者悄悄吐露的真心。
楼藏月看着他在风中飘浮的黑发,有点想摸摸。她心里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徐归舟愕然扭头。
不讲礼貌的家伙被发现了也没有收手,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摸起来,甚至还逗弄似的拍了两下,令徐归舟颇为无奈道:“当皮球拍呢,还是摸狗呢?”
“我耗费那么多的人力精力和财力,连摸一下都不给吗?”楼藏月将指间的一缕发晃来晃去。
“你道德绑架我!”徐归舟瞪眼道。
“抱歉抱歉。”楼藏月收回手,把玩着自己的发尾说,“为了补偿你,给你一个扯我头发的机会怎么样?”
徐归舟:“?”
徐归舟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小学男生吗?”
“高中生和小学生有差别吗?”
“没差别吗?”徐归舟扒着手指,“首先高中生比小学生睡得少,其次高中生的作业量比小学生要多得多,最后高中生的身体也没有小学生健康……”
徐归舟数到最后,顶着死鱼眼说:“这不是差别很大吗?”
楼藏月:“……”
差别是大。
大得她都有点心疼了。
“你要是不想上学的话,我也可以养你啊。”楼藏月随口道。
此言一出,立马就让徐归舟弯着的腰挺直了,他骄傲道:“没事!祝女士她的事业已然小有成就,我可以安心的当米虫。”
啧,差点忘了还有这茬。
楼藏月略带遗撼道:“那好吧。”
徐归舟沉默了下,提醒道:“现在是法治社会。”
“我知道啊。”她的唇边扬起一抹戏谑的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干出挑战法律的事呢?”
徐归舟心说祝卿安都敢犯流氓罪了,你们干点大的难道会很奇怪吗?能不能都跟周酌云学学?看看人家,人干的最出格的事就是来找他一起吃饭……嗯,是挺出格的,毕竟赌上前程了……算了,一个两个干的事都不小。
他暗自反省是不是太过于迁就了。
不过拒绝好象也没什么用处,无非是从明面上换成暗面罢了。
“我只是随便说说,”他干咳道,“没有这么想你。”
“那就信你一回。”楼藏月笑道。
她的眼里又恢复成名阳江的莹莹水光,徐归舟在一旁偷偷地看,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说法:蓝眼睛的瞳色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变深,年老后又会慢慢变浅,在死前会回到婴儿时的颜色。
他曾在十七岁冒出过想要看看楼藏月初诞生时的眼睛的想法,而不是在丢失了十年的光阴之后,去看她渐深的眼瞳。
徐归舟收回视线:“没有额外活动了吧?”
“没了,回去吧。”楼藏月拢了拢外套。
两人肩并肩,慢慢悠悠地走向停车场。暗淡的月光将他们的身影倒映在沥青路上,两道影子交汇融合,难以分清谁是谁的。
楼藏月踩着树影说:“你还记得我们头一次见的时候吗?”
“那印象可太深了。”徐归舟说,“那天你们受邀来参加宴会,而可怜兮兮的我被赶到院子里拔草,好悬没给晒成人干。然后啊,我就躺在了草地上,一抬头,就看到了你。”
一抬头,就看到了你。
话说得挺轻飘飘的,但徐归舟至今都还记得汗滴进眼睛里的疼,也记得他是如何顶着那样刺眼的光芒去看从窗口探出的苍白脸庞。
谢家的院子里没有蝉,可他分明听到了震耳欲聋的蝉鸣,在耳边孜孜不倦地唱歌。他呆愣愣地看着那双天蓝色的眼睛,连蝴蝶落在鼻尖都没有发现。
日期他也记得很清楚:2008年8月13日。
和今天是同一天。
“没了吗?”楼藏月问。
徐归舟瞥她一眼:“还要我写八百字作文夸赞一下你的美貌吗?也可以,但是要加钱。”
“加钱倒是可以加钱,”她笑盈盈道,“不过有那么多的作业,你真的还有馀力写么?”
“一定要在这种轻松的时刻谈论这么严肃的话题吗?”徐归舟低头耷脑道。
“我向你道歉,能原谅我吗?”
“你一直在笑,没有诚意,我不接受。”
“可是我很难控制住耶。”
“控制不住就别随口道歉啊。”
“我觉得我还是挺有诚意的。”
“是谁给你的错觉?楼藏月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不光会自欺欺人还毫无自知之明的骗子?”
“可我喜欢你是真的啊。”
身侧的脚步声骤然停住。
楼藏月施施然转身,昏黄的路灯将斑驳的树影照在她身上,整个人都象是被上了层滤镜,平静的眼瞳里装着男生错愕的表情,而她恍若未觉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之语。
“怎么了吗?”她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