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撸串去不?”有人拎着书包喊道。
“不去不去。”任庆头也不抬,“晚上有事,你们去吧。”
“哦。咱们走吧。”几个男生说说笑笑走出班门。
这边的任庆把散在徐归舟桌上的卷子仔细叠好塞进包里,心说这个探望礼物绝对能让病号喜笑颜开。
裴妄一眼没施舍,起身就走。
“任庆,你好没啊?”沉沁瑶背着包走过来,后面跟着施挽桐。她见状憋不住笑了,“不是,你真给他带啊?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呢。”
任庆不光把作业收拾了,连着老师的随堂测验也一并带走。
“老师说得好‘学校是我家’。我怕他一个人在家太寂寞,特意带给他学校的温暖,想必咱们的病号肯定会感动哭了。”任庆笑嘻嘻地背起包,“走吧走吧。”
“是该感动,把你打得不敢动。”沉沁瑶不想看任庆这欠样,虽然她也很喜欢干这种事。
“没事儿,他现在虚,打不过我。”
“你就不怕等他回来上学,天天在你背上扎小人么?”沉沁瑶说。
“我超,这法子你都想得出来,沉沁瑶你好歹毒的心啊。”任庆震惊道,“待会儿去老胡那买点炸串和麻辣烫,他想吃。”
“行。我想吃双皮奶了。有没有人要吃双皮奶?”
“我吃我吃!徐归舟说要蓝莓的。”任庆收起手机,想想晚上的宵夜就美得直流口水。
沉沁瑶默默拉着施挽桐往旁边走,嫌弃道:“把口水擦擦成么?别人看了还以为咱们二班的天天吃不上饭。”
任庆连忙抹嘴,结果手上干干净净,勃然大怒道:“沉沁瑶我这么信你你居然骗我!”
“谁让你骂我歹毒?”她翻白眼,“而且你擦不就说明你也觉得自己流口水么,给你馋死了。”
施挽桐没搭理两个小学生吵架,她看了眼明净的天空,云隐星躲,只剩淡淡的月光洒向大地。
她想起一号那天的晚上也是这么的平和,却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时雷鸣轰然而至,随即狂风裹挟着暴雨盖住天空,阴沉沉的铅灰云铺天盖地,整个崂川仿佛被困在一场葬礼中,又象是在见证新生到来前的磨难。
她想,也许该找个时间去一趟崂川了。
天地间回荡着少年们轻快的步伐和大笑。施挽桐不知道的是,在欢欣熙攘里,有人趴在悬铃巷的阳台陪她欣赏同片天。
……
小胡串串香一如既往的生意火爆。
下完单后,任庆和沉沁瑶去别的摊位查找今晚的宵夜配菜。施挽桐自告奋勇去买饮料,她准备去附近的商超买,比不夜城里的便宜,还有大瓶装。
她一直都觉得澜江要更适合“不夜城”这个称呼。澜江的白天和黑夜没有区别,霓虹灯的灯泡每时每刻都滚烫,象人们飞奔的鞋底和弛骋的轮胎。
施挽桐在门口发了会儿呆,很快回神,正欲离开时,看到了一个和这里格格不入的人。
不夜城是座众生平等的欢乐港,无论你白天是西装楚楚的都市精英还是不修篇幅的街头浪人,到了这儿都能甩开膀子放心哭笑,不会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你,因为众生百相,各有苦吃。
施挽桐望着站在墙边的人。
那人一袭黑衣,沐浴着夜色又躲在阴影里,像藏在暗处的幽魂,游荡于世间,脱离于凡尘。
她单手点燃细烟,却不抽,火光在指间明明灭灭,照亮了右手上的尾戒。黑衬西裤,衬得整个人单薄颀长,露出的一小截脚踝白得发亮。
披散的长发遮住大半张脸,似乎是注意到有人在看,她抬起头。脖子纤细直挺,模样恰似浓淡适宜的水墨山水画,黑眸却象远雾里的寒蝉凄切鸣叫,锋利又冷然。
她神色淡漠地看了眼,垂下头,一动不动地凝望火星良久。
施挽桐有些发愣。
她知道这个人,她认识这个人,但她没想过这样的人也会来不夜城。
但这个人看上去不是来这吃饭的,孤零零地站在这,象是悼念又象是发呆,周身环绕着难以接近的气息,仿若裂痕遍生的冰川。
施挽桐不再多想,她收回目光,匆匆奔向商超。待她回来时,那个人已经从原地消失,不知去向。
站在路灯下的沉沁瑶和任庆朝她挥手,前者跑到她面前说:“你去哪买的?我们买完还逛了圈都没见你回来。”
“有没有可能是你们脚程太快了?”施挽桐面无表情道。
“有没有可能是你又在发呆浪费时间?”沉沁瑶捏捏她的脸。
施挽桐往后退了两步,将脸从魔爪中解放:“回去吧。”
“好耶好耶,回家吃饭喽!”任庆提着大包小包美滋滋地坐上车。
“所以说你转移话题的技巧真的很生硬。”沉沁瑶边走边说。
施挽桐默默戴上耳机:“你知道就好。”
沉沁瑶:“……”
不就揭了下短么!至于这么不想跟她说话么!
三个人飘着一路香气,浩浩荡荡地来到悬铃巷,刚拐进巷子,就看到有人站在不远处的楼道口等着。
“来了?”徐归舟收起手机,笑着走过来。
“瞧瞧哥们儿给你带了啥?”任庆把鼓鼓囊囊的书包丢过去。
徐归舟连忙上前几步接住,感受着沉甸甸的重量顿觉不妙,拉开拉链,雪白的卷子象是雨后春笋,露出一张张令人怨恨的头。
“你是来看望我呢,还是来暗杀我呢?”徐归舟面无表情道。
“当然是来关心我们身残志坚的病号啦!”任庆开朗道,“怎么样?有没有感受到浓浓的学校氛围?”
徐归舟翻了几张,愤愤把包丢回去:“你小子怎么把自己的作业混在我卷子里!”
“什么!你怎么发现的!”任庆大惊。
“你写名字了啊!”徐归舟扶额,又气又好笑,“我俩到底是谁把脑子撞坏了?”
“怎会如此!”任庆仰天长啸。
“我还以为你早就发现他的脑子都没植物人的清醒。”沉沁瑶特意走过来轻轻踢了下扑腾跪地的任庆,“别嚎了扰民了,赶紧起来。”
“啧。”
“那你继续嚎吧。我们上去吧,别管他了。这下面蚊子怪多的,叮了我两个包了。”沉沁瑶头也不回,拎着东西钻进楼道。
任庆“噌”地爬起来:“不是,你怎么还把我的夜宵顺走了!”
徐归舟:“?”
你们跑这么快干嘛?有钥匙吗啊喂!
他朝另一个不动如山的人伸出手:“给我拎吧。”
施挽桐没推辞,递给他一袋装着两大瓶饮料的袋子,自己拎着剩馀的东西爬上楼。
徐归舟紧随其后。
等他们上去时,发现先到的两个跟门神似的杵在门口,神情肃穆地鞠躬道:“恭迎少爷小姐回家!”
徐归舟:“……”
有的时候也挺想报警的,怎么会有人在早上经过这遭后,晚上还来啊?
他问:“我能把他俩关在外面吗?”
施挽桐短暂思考一秒:“可以。”
“不可以!”任庆尔康手。
“把他关外面就行了,我是被强迫的。”沉沁瑶叛离阵营,窜到少爷小姐身后。
任庆瞳孔地震:“不是姐们,刚刚是谁举手欢呼说好的?”
沉沁瑶充耳不闻。
“行了行了,赶紧进来吧,不是说蚊子多么。”徐归舟打开门,招呼道,“拖鞋在柜子里,这是鞋套,你们看哪个舒服用哪个。”
“我拖鞋在桐桐家,我们去拿过来。”沉沁瑶拉着施挽桐去了隔壁房。
任庆选择了拖鞋,他拉开柜子,被满目琳琅的拖鞋惊呆了:“哥们儿你兼职卖拖鞋啊?怎么这么多啊?”
“以备不时之需。”徐归舟沉痛道。
“你要备什么不需啊?”任庆闻言更加震惊,紧接着他鼻子微动,瞪眼道,“卧槽,你家里怎么有女人的味道?”
徐归舟动作一僵。
你这什么鼻子啊?我都通过风了还能闻得出来?所以说女人的味道到底是什么味道啊?
“什么什么,什么女人的味道!”沉沁瑶抱着拖鞋闻着味儿就来了,也跟着瞪眼道,“你嘴上怎么贴了个创口贴?”
任庆接道:“你是不是在家偷偷跟妹妹亲嘴了!”
徐归舟头皮发麻。
隔壁传来轻微的关门声,拎着拖鞋的施挽桐站在外面,神色平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