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全是装货(1 / 1)

“好吧,那就交给地主了。”祝卿安耸耸肩,正要跟随谢晚亭出去时,右腕忽然被人抓住了。

男生微凉的手掌牢牢圈住细瘦的腕部,分明没用力,可体型的差距却让她有种被掌控的错觉。

“干嘛?”祝卿安不得不停步。

“卿卿。”年轻的哥哥俯首望她,下垂眼低眉时看起来尤其无辜,“我很抱歉隐瞒了受伤这件事,我本意是不想看到你担忧,但是却忘了,‘隐瞒’这件事本身就会让你受伤。”

祝卿安呼吸微顿。

“我从小到大的经历和我教给你的理念是相反的,它们根深蒂固,我想要改变的话,只能慢慢来。所以,”他语速不快,象在念睡前读物,“原谅我的任性,多给我点时间吧,毕竟家人是要互相包容的,对吗?”

他说完便静静看着她。

习惯了隐瞒和伪装的哥哥即便在丢失了十年相处的情况下仍然能一眼洞穿她,这令她多少感到挫败,但同时她也意识到徐归舟正在将自己慢慢地剖析给她。

由于年纪的差距,她和徐归舟的地位从来都不对等,被保护者从来都只能仰视保护者。

在他离开的这些年里,祝卿安每天每夜反刍回味前尘往事,回忆的细节被精雕细琢,她终于察觉到他流泪的眼睛和冒血的伤疤。

可为时已晚。

她在深夜反复凝望画纸上那张可憎的、透支她一整个青春时代的笑脸,恶狠狠地想:徐归舟,你我之间太不对等。

我连心疼你都有时差。

而今的祝卿安看着眼前人的模样,嘴角的伤疤像连接他和世界的细线,在祝卿安尝到发苦的铁锈味时,她竟然诡异的有点心安。

“……我知道。”她的目光越过相连的手,直视脚尖,“是我太急躁了,对不起。”

“哎,其实我没想把气氛搞得这么严肃的。”徐归舟闻言扑哧笑了,下意识地想要拍拍她的头,忽而生硬地调转方向,拍拍她的肩,“那你以后也别生闷气,让我自个儿猜也太折磨脑细胞了。”

祝卿安绷着脸说:“我没生气。”

“好好好,撒谎精没生气。”徐归舟严肃地点点头。

“哦,那撒谎精生气了。”她面无表情道。

“那现在我们卿卿气消了吗?”徐归舟摇了摇她的手腕,笑着换了称呼。

“看骗子的表现吧。”

徐归舟:“?”

徐归舟震惊道:“干什么干什么,我可是新华夏的五好青年三好学生,你怎么这么污蔑人啊?”

祝卿安收回手,抱臂道:“我饿了。”

“谁让你不吃饭就过来了?”徐归舟唰地转身,烧锅倒油。

“谁让骗子通知也不通知一声,就放任流言蜚语到处传呢?”祝卿安站了会儿没等到这人的回复,便拉开门,正好对上坐在沙发上的谢晚亭。

“聊完了?”谢晚亭收回视线,继续百无聊赖地看电视。

“谢小姐真是有眼力见,怪贴心的。”祝卿安走到茶几旁,看了眼屏幕,是部古装剧,“谢小姐什么时候有看电视剧的兴趣了?”

她听了会儿,感觉有几个名字挺耳熟的,直到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在荧幕上摆出夸张的表情时,才想起是赵忆冬有事没事就给她推荐的《浮生一梦》。

“毕竟会经常和人相处,可能是会比天天和颜料打交道的人要贴心点。”谢晚亭柔声道,表情却是冷的,“只是帮周姐姐加点播放率嘛。”

祝卿安偷偷翻了个白眼。

真是跟她姐一模一样,都是装货。

哦,不对。谢家的人全是装货。

祝卿安听着厨房里乒台球乓的动静,随手拿起遥控器调高音量,低声道:“你都偷听到了?”

谢晚亭见状也懒得装了,冷笑道:“你要怪只能怪隔音不好,把门关了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可恶的祝卿安。

她好不容易才在事情没闹大之前把和徐归舟的绯闻压下去,要不是怕被那疯子发现,她才不会管。

倒是让祝卿安开心上了。偷亲就算了,她也不是很在意,一而再再而三的装可怜博同情也算了,但能不能考虑一下这里还有人?真把她当py中的一环了是吗?“妹目前犯”合适吗?虽然她的身份好象没这么理所当然……

她在学校都没办法正大光明的和徐归舟聊天!只能偷!看!

谢晚亭重重拍了下沙发。

祝卿安挑挑眉。虽然她不知道这位谢二小姐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不过能看到谢家人气急败坏的样子还是很能让心情愉悦的,尤其是这张脸很象某个人。

“你不觉得哥哥的身体很奇怪吗?”谢晚亭突然道,“他的检查报告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可按常理,正常人是不会因为一道小小的伤口而失血过多。”

祝卿安心口一跳。

谢晚亭继续说:“他太脆弱了。或者说,好象有道看不见的力量在维持他的身体机能。”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滞般,两个人对视着,一时间毛骨悚然,象是那道力量正饶有兴趣地望着她们。

祝卿安沉默片刻说:“你哪来的报告?”

谢晚亭:“?”

这是重点吗?

她有点哑然了。

该说不愧是徐归舟亲手养大的吗?这两人在某些时候关注的重点总是异于常人。

谢晚亭还是回答了:“人脉。”

从她知道徐归舟和楼藏月见过面后就猜到楼藏月绝不会按兵不动,便想着试探一下,结果寒喧的话刚发出去一句,对面就把体检报告甩过来,还附带上家医院的伤情报告。

谢晚亭的腹稿全都胎死腹中。

这帮人倒是跟她虚与委蛇一下啊?还是说她们根本不懂什么叫虚与委蛇啊。

她颇感挫败。

“哦。”祝卿安拍手道,“那你这算侵犯隐私权吧?我是不是可以告你和泄露病人隐私的医生?”

谢晚亭:“?”

谢晚亭道:“你觉得你很幽默吗?”

祝卿安轻啧一声。

谢晚亭:“?”

你到底在啧什么啊?我还没啧呢你到底在啧什么啊?

“这很重要吗?”祝卿安说。

谢晚亭没说话。

“连‘死而复生’都做的出来,更何况这种事。”祝卿安看向窗外,天朗气清,阳光明媚,当真是好天气,“如果能说的话,他当然会说,既然是不能说的事,那就别追问了。”

“我没有要刨根究底的意思。”

“我知道。但如果除了担心以外就什么都做不了的话,就当这件事不存在吧。他已经很累了,就别再让他为这份担心烦神了。”

谢晚亭看她一眼:“原来你会说人话。”

祝卿安微笑道:“没想到谢小姐还挺通人性。”

谢晚亭细眉一竖,刚要说话,就听厨房的门被“唰”地拉开,端着锅的人热情洋溢地跑出来。

“小徐特制的西红柿鸡蛋面来喽!虽然步骤和调料完全和其他人的一模一样,但也是特制!……耶?两位这是在做什么?”徐归舟看看她们又看看电视,恍然大悟道,“你们在模仿周酌云?”

“祝姐姐说她没看懂,让我给她讲解一下戏。”谢晚亭换上笑脸,款款走过去。

祝卿安跟在后面,静静看她演戏。

徐归舟倒也不意外谢晚亭会懂点这个,毕竟谢家家大业大,各个领域都涉及过,纵然落魄过,也不是一般人能碰瓷的。

这么一想,他眼有点红了。

真是天生富贵命啊,跟这帮命里带财的拼了!

……

客厅里很快只剩下电视的声音。

徐归舟调低音量,时不时看向餐桌上的两人。想象中的呛话场景并没有出现,倒是和先前在厨房一般和谐。也没那么和谐。至少两人全都低着头,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对面。

他觉得挺有意思的,像看小学生吵架似的,不喜欢哪个人就不跟那个人说话。

笑音埋没在人物的对话声中,徐归舟望着屏幕上正听墙角的周酌云笑了笑。

他还挺喜欢这种祥和的氛围,好象他不是被系统挖出来的孤魂野鬼,只是普通的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后大家也只是变了样子,但内核都没有改变,还可以平平凡凡的过日子。

可是没有好象。

每个人都在假装镇定演过往,徐归舟也必须如此。他忽略对方僵硬的演技,照着他们记忆里的模样和大家相处,再适时的表露出开朗活泼,以此平衡他们心底的恐慌。

可徐归舟在他们的视线移开时也会发愣,他囫囵吞枣地接受十年后的世界。高速发展的科技、令人堪忧的现代人的精神状态以及变了摸样的熟人。

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已经不了解他们了。

错过的事情太多,不知道的事情也太多,大家的改变是润物细无声的,他边猜边演,在相处里重新认识他们。

就象祝卿安。小时候的祝卿安哪怕受了委屈没有当场爆发,也会在事后把心里话向他倾诉,但现在不行了,现在的祝卿安需要他绞尽脑汁的去猜谎话背后的真心。

教给她的理念倒是对别人完完全全的实施。

他对祝卿安的教育是“家人是互相倾诉、互相理解、互相包容的存在”,他从小到大学到的却都是“隐瞒和伪装”,他们的理念从根本上就不同。

祝卿安期望他坦诚、示弱、交心,期望他敞开心扉、推心置腹、无话不谈,实际上这种做法只是在递给对方一柄随时能捅死自己的刀子。在感情破裂时,曾经所有的倾诉都成了刺向彼此的利刃。

他尤豫过后,还是把“刀子”递给祝卿安。

这没什么。祝卿安想要他坦诚,那他就坦诚;祝卿安想要他示弱,那他就示弱;祝卿安想要他交心,那他就交心;祝卿安想要了解他,那他就慢慢地把自己剖析给她。

等祝卿安发现她记忆里“伟光正”的哥哥不过是“伪光正”的家伙后,想必那些不该有旖旎想法都会消散殆尽。

……会吗?

徐归舟回想起祝卿安亲完他的眼神,像头对猎物虎视眈眈的猎豹,忽地感觉嘴角的伤处又疼了。

这十年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他真的能把祝卿安引回去吗?

他又一次看向餐桌,这回正好对上那双深褐色的眼。

谢晚亭低着头,越过柔软的黑发,他看到面对着他的祝卿安抬起头。女生的脸被热气浸红,象三月盛开的桃花,蒸腾的白气模糊了情绪,唇色水光潋滟。

她看了眼,又低下头,动作干脆利落。

徐归舟默默移开视线。

人生头一回被耍流氓,竟遭如此屈辱!

不对,他要怎么跟祝秀美交代?说“妈妈不好意思哈哈哈,你女儿在这十年里好象对我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感情,我们也有了点小小的肢体接触”?话还没说完怕不是就把他腿打折了好吧。

他要不要先联系一下全国最权威的骨科医生?

徐归舟看着窗外的大好风景,群鸟振翅高天飞。

……

“那哥哥在家好好休息,我和祝姐姐就先走了。”谢晚亭站在走廊笑眯眯道。

祝卿安看了看被她牢牢掣制住的手臂,暗暗翻了个白眼,倒也没反驳:“那我们走了,有事打电话。”

“okok。”徐归舟笑道,“那我就不送你们下楼了,回去路上慢点,到家了记得发个消息。”

“哥哥,那我就不用发吗?”谢晚亭问。

“你去学校玩什么手机啊,这个年纪就要好好学习知道吗?”徐归舟说得义正词严。

“哥哥说的对。”谢晚亭状似苦恼道,“不过班上有些人没事就喜欢玩手机,偷偷摸摸地玩就算了,还非常光明正大,我感觉实在是有点影响自己和周围人的学习了,是不是该跟王主任聊聊加强监管电子设备的方案?”

徐归舟立即改口:“我们这个年纪就应该劳逸结合,我个人认为在休息时间发两句消息完全情有可原,鄙人就在此静待两位的好消息,请副班放过那些被学习压迫的可怜人吧。”

“都说完了吧?说完了就走吧。”祝卿安冷不丁地开口,反手握住谢晚亭的手臂,淡淡道,“你的午休不是快结束了么?”

谢晚亭顾及形象,没有扯开她,被拉得一步三回头地挥手道:“那我们走啦哥哥。”

“慢走。”

徐归舟目送她们没入楼道,他站在门口,难得露出彷徨神色。

没过多久,他听到楼道里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抬眼看,身着外卖服的小哥比对着门牌号从另一边又拐到这边的走廊,见他站在外贸,边看边问:“请问是住在212号的吗?”

“呃是,是212。”

“好的好的,这是给您的花,祝您生活愉快。”小哥连忙把花束塞到他怀里,迅速拍了张到货照,匆匆离开。

徐归舟茫然地抱着蓝白相间的小飞燕花束,忽然在花里发现一张明信片,他拿出来看,上面用隽秀的字体写着:祝卿安。

他愣了下,猛地跑向阳台。

骄阳烈焰、人群稀少。祝卿安站在层层叠叠的悬铃树下,斑驳树影在她身上舞动。

她仰望着他,挥了挥手,而后转身上了车。

徐归舟一直看着这辆车,直到它消失在视野边缘。

他想,也许谢不辞说的对,祝卿安是他的枷锁。

可他甘愿,他甘愿被这枷锁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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