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归舟这次吸取教训了,他刚关上车门就赶忙往边上跑,却还是被驾龄十馀年的司机送了一脸尾气。
徐归舟:“……”
喂。的士是不是对他有意见?怎么没事就干这种事?是不是老虎不发威真把他当病猫了?
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气冲冲地朝前走,目光无意间瞥向角落时微微一愣,险些摔了个狗啃泥。
沉沁瑶吃惊道:“哥们儿我知道你现在很虚,但咱们应该也不至于虚成平地摔女主角吧?来来来,这个给你撑撑。”
徐归舟看着她伸来的竹签,上面还带着肉渣,沉默了会儿说:“多谢女侠仗义相助,不过这根竹杆您还是自己当暗器吧。”
“哦。”沉沁瑶收回去,又递了根骨肉相连,“来点?”
徐归舟现在没什么精神,还有点犯恶心,但他没有拒绝,笑着接过:“谢谢你。”
大抵是气温炎热的缘故,炸串跋山涉水却仍带着温热。他慢吞吞嚼着,咽完了才说:“你们那会儿在吃串串啊。”
“对啊对啊。上了车我才发现手上拎着的这坨,都给我整笑了。”沉沁瑶的话里满满都是对自己的赞赏,“我收回之前说你太虚的话,你被砸成这死样还能生龙活虎,你是这个。”
她低着头比了个大拇指。
“一般一般,世界第一。”徐归舟客气道。
鉴于他的“存在感”太低,以至于他现在基本算是个“活死人”的状态,好在系统还知道帮他掩盖,不然别说完成任务了,他立马就得被拉去做实验。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意识到995993并不是单纯的聊天软件,姑且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用处。
手机疯狂振动,他老神在在地掏出来,三三又发了一堆颜文本:“qaq你又在蛐蛐我!!!”
徐归舟:“?你真没偷听???”
三三:“我就是试探一下,没想到你还真在说我[怒]”
徐归舟选择逃避,退出红娘app,转而投入微信的怀里,发了两句话后正要收起手机时,猛地撞上前方瘦小的枯山。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连连后退,下意识道歉。
“没事。”施挽桐注意到衣服上沾了点点血迹,眉头微蹙。
徐归舟以为她因为被弄脏衣服而不高兴了,头更往下低:“抱歉抱歉,我刚刚没看路,不小心弄脏你衣服了。”
“我没有怪你。”施挽桐抿直唇,“你真的没事吗?”
医生说只是轻微脑震荡,休养几天即可。
可徐归舟看着哪有医生说得那样轻飘飘?他脆弱得象四分五裂的玻璃,虚虚的拼合着,仿佛只要被轻轻碰一下就会彻底崩坏。
“真没事啊,医生不都说了吗?小伤小伤,养几天就好了。”他笑呵呵道,“干嘛,信我不信医生啊?”
脸色惨白的人还是那副不着调的模样,施挽桐的嘴唇动了两下,最终只是说:“好好休息。”
“对对对好好休息,”站半天的沉沁瑶插嘴,“我们就在隔壁,有事打电话,桐瑶快递使命必达!”
徐归舟忍俊不禁,抱拳道:“那徐某就在这里提前感谢两位女侠的仗义相助了。”
“小事小事。”沉沁瑶也回了个礼,挂在手腕上的袋子晃来晃去。
“行了。”施挽桐打开门,“我们回去写作业了,你早点休息。”
徐归舟眉头一跳,对上她透亮的黑眸:“……我知道的,谢谢两位关心。”
“恩。”施挽桐收回视线,踏进门里,沉沁瑶跟在后面,挥了挥手后掩上门。
徐归舟扶着墙,缓了会儿涌上来的恶心感才进房,没过多久便换了身衣服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立项时就打算把这里变成高中生的温馨小屋,总之悬铃巷的隔音做得很不错。兴许是施挽桐的那句“早点休息”让他感觉心里有鬼,从关门到下楼的一整套动作都有股偷偷摸摸的味道。
徐归舟深深吸一口气,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他又不是去偷情,这么小心翼翼干什么?
想此,他理直气壮地直起腰背,朝着不远处的小巷口走过去。
待站定,徐归舟笑道:“晚上好啊,怎么这个点过来了?我记得你这几天不是夜班吗?难道说导演给你放假了?”
眼前人没出声。
月光黯淡,路灯和幢幢楼灯照不到小巷,在通明的悬铃巷中,这里象是被遗弃的深幽洞穴。
徐归舟看不清来人的表情,便凑近了点,在望见那双被水色照亮的浅棕眼瞳时顿了顿,从兜里掏出面纸,试探着将手伸过去。见人没有要接住的意思,他尤豫了下,小心地将面纸粘贴她的脸。
“现在是晚饭时间,大家都在休息,我出来买点东西。”她的声音很平静,徐归舟却听出潜藏着的颤斗。
“徐归舟,”她轻声念着,将头贴向他的掌心,象是为了方便他擦拭,又象是无知无觉地想要靠近,“是不是很疼?”
“不疼啊。”
她笑了笑,唇红似血:“骗子。”
好象在几年前,也有过类似的场景。
尚且年少的女孩儿坐在花坛边,男生蹲在她身前,正用沾着碘伏的棉签涂抹她伤痕累累的膝盖。
女孩显然非常擅长忍耐,纵使伤口有多让看客心惊胆战,她也没发出一丁点声音,宛如没有痛感的人偶,可徐归舟却看见她放置于身侧,攥紧得近乎发白的手。
徐归舟啧啧道:“你疼不疼啊?这么能忍。”
“不疼。”女孩闷声说。
徐归舟哼笑一声:“周酌云,你个骗子,说谎不打草稿。”
他们躲在人声鼎沸之外的小路中,一个光鲜亮丽,一个风尘仆仆,分明是不同世界的人,此刻却诡异的混在一起。
那时的夜晚总是繁星点点,不象现在除了人造灯外,几乎看不到半分天上光。
徐归舟也笑了:“那你也是骗子,周酌云。”
两个无家可归的小骗子隔着时光会面,一个耀眼夺目,一个满身狼狈。他们的肩靠得很近,呼吸流窜在咸湿的空气里,在暗无天日的深巷中窥看对方的伤疤,消失的那十年好象从未溜走过。
“恩。”周酌云说,“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是来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