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归舟时常觉得这个世界对鬼有恶意。
但凡有一点爱，都不会发生把鬼从坟里刨出来后安排活干！生前干活死后也要干活，而且既没工资还要重新上学，简直惨无鬼道、岂有此理！
“哥你嘀嘀咕咕啥呢？”丁远挪了挪屁股，“别站着了，快坐啊。”
你当我不想坐吗？
徐归舟瞅瞅丁远半边腾空的座位，又瞅瞅边上笑容温柔的人，扯了扯嘴角：“真是巧啊这位同学，能在这遇见你。”
“是巧，”谢晚亭说话轻轻柔柔，“只是想来吃点夜宵，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们。”
骨子里流淌出的贵气让她看起来象是误入平民区的千金大小姐，应当在华贵的庄园里品尝山珍海味，而不是在这任由油烟味浑浊全身。
徐归舟心说可拉倒吧。
谢晚亭笑着拍了拍身侧的凳子：“不坐吗？还是说……”
“坐坐坐，”徐归舟生怕她冒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连忙跨进去，“刚好累了哈哈哈哈哈。”
沉沁瑶见状，在手机上噼里啪啦地打字：“他俩有情况？？？什么时候的事？？？？”
任庆：“？我不到啊”
沉沁瑶：“你不他前桌么？知道，你是摆设吗[微笑]”
任庆：“应该是今天大课间吧，大小姐领他去拿书的，我记得昨天他还问我大小姐是谁来着”
沉沁瑶：“就这一个照面就爱上了？”
任庆：“不能吧？谢晚亭不说了是来吃夜宵的么，万一就是巧合呢？”
沉沁瑶：“大小姐用得着亲自来买？？？你长点心吧你，而且你什么时候看过谢晚亭笑开花了？”
任庆：“我不接受，我只接受禁断之恋[微笑]”
沉沁瑶：“？”
沉沁瑶：“都说了他俩没有血缘关系。”
沉沁瑶：“……俺不中嘞，求退回正常人频道教程[拜拜]”
施挽桐咬着肉昏昏欲睡，完全不知道身边的两人在唇枪舌战。
对面的丁远踌躇着靠近徐归舟耳边道：“哥，她好象发现你的身份了。”
“我知道啊，是我告诉她的。”徐归舟说。
丁远：“？”
他满脸不可思议，仿佛在说：亏我一路上自我怀疑，结果怎么是你先投降了？
徐归舟正欲开口，忽然感觉手腕处被什么阴冷的东西粘贴，轻轻地环绕着，象是毒蛇伸出的信子，似有似无地摩挲着脉搏。
他打了个寒颤，随手拿了串花菜塞嘴里，模糊不清道：“你干什么？”
“在聊什么？能带我一个吗？”谢晚亭的指腹划过男生柔软的白肉，触及微微鼓起的细痕时，眼神微凝，趁着没人注意到，粘贴他的耳侧道，“哥哥，我们的体温一样冷呢。”
徐归舟淡淡道：“谢晚亭。”
她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松开手拉开距离，沉默着垂下头。
丁远狂喜，在心里摇旗呐喊。
可算是让这小变态吃瘪了，舟哥我们爱戴你啊！
“你来这干嘛？”徐归舟问。
“刚刚明明说了，是来吃宵夜的，”谢晚亭拿了串土豆片，无辜地眨眨眼，“哥哥，你不信我。”
她的每句“哥哥”都咬得很轻，完完全全地被沸腾的人声掩盖，却足以传进身边人的耳里。
是模糊不清的耳语，也是喧嚣里你知我知的秘密。
“真的只是这样吗？”徐归舟笑道，“亭亭。”
真的是这样吗，谢晚亭。
谢家对街边摊贩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是瞧不起。谢先生曾经说过，下等人做出的食物和他们本身一样肮脏、卑劣、廉价。是可以随时被替换的新鲜食材，是田地里源源不断生长的烂菜叶。
……哈，道貌岸然的商人。
如果他当时就认清了自己的位置，也许会活得更快乐点吧？
徐归舟漫无边际地想，是想要把他带去解剖吗？
电影里不都这么演么？
他带了点期待看向身旁的人。
徐归舟的嗓音条件很好，拿捏着叫人名字时总有种耳鬓厮磨的错觉。恍惚间让谢晚亭想起多年前的深夜，他坐在床边哄她入睡时，也是这么温柔缱绻地唤她“亭亭”。
谢晚亭耳朵有点痒，但她不敢挠，只能任由那点火星烧红半只耳，而她垂着头，小声道：“……你没有给我联系方式。”
“什么？”徐归舟诧异道，“我不是加班级群了吗？你加那个不行吗？”
为了避免被老师看出带了手机，他还特意在放学后的二十分钟内加群。
“不一样，”谢晚亭轻声说，有点儿委屈，“你给的，和我找的，不一样。”
徐归舟望着她的侧脸，顿了会儿，从口袋里缓缓掏出手机：“那麻烦亭亭加一下。”
女生的情绪肉眼可见地高涨，眉毛弯成花儿般的模样，刚扫上二维码，表情忽地收回去，象是飘雪的春季。
“有人给你发消息。”谢晚亭说。
徐归舟回忆了下自己少得可怜的好友列表，几番筛选后得出一个人选。
但他完全想不明白，明明是两个毫无关系的人，谢晚亭为什么会有意见？
他看了眼，消息果不其然是周酌云发的：“晚饭[图片]”
配图是一碗毫无食欲的水煮菜。
他又望望面前满桌被辛辣刺激调料包裹的肉串，心里微妙的升起一抹心虚。
有种朋友在吃苦，自己在享乐的抱歉感。
但谁让周酌云非要辞职跳进娱乐圈？也不知道这圈子里有什么好的，让她这么心心念念。
徐归舟熄灭手机。
“不回复吗？”谢晚亭幽幽道，“周姐姐都给你分享日常了。”
“那我们也拍个照？”他笑笑。
谢晚亭眼神微亮：“那……那就拍张吧，馋馋她。”
徐归舟顺从地拍了张满桌炸串的图发过去，并附言“夜宵”，完了后还不忘转发给祝秀美。
祝秀美回得很快：“我什么时候养了头猪？”
徐归舟：“噗噗，妈妈过年不要杀我”
没等周酌云回消息，他便收起手机，起身道：“我去拿麻辣烫。”
“好——”丁远说。
谢晚亭本想跟着去，但尤豫了会儿，到底没出声，只是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发起呆。
两个吃瓜人结束争执，一抬头就看见大小姐跟块雕塑似的望着入口。
沉沁瑶又啪啪啪打字：“我觉得谢晚亭有点意思”
任庆：“呵呵呵呵呵”
任庆：“豪门出情种都是谣言，这群有钱人私底下玩得最花，我还是支持禁断之恋”
沉沁瑶：“说了一百八十遍了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任庆：“啧”
沉沁瑶很想掀开任庆的脑子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但念及周围的人太多，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再度开启辩论赛。
那边的徐归舟坐在街边，望着暗淡无光的黑夜笑道：“今天的月亮和星星都好懒惰啊。”
身后的人步伐一停，沉默了会儿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