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儿不哭,”李愚之此刻的声音低沉得近乎沙哑:“二哥他……他让我们馨儿好好学习,就是希望等他回来的那一天,能看到一个更加厉害、更加懂事、真的能帮上大哥很多很多忙的小妹妹啊。
他的手指轻柔地拂过小丫头湿漉漉的眼睫,看着她努力吸气,想忍住哭泣却还是控制不住一抽一抽的小肩膀,心中的酸痛与怜爱几乎要满溢出来。
“傻丫头,”他声音放得极低:“二哥怎么会舍得不理你?他最疼的就是你了,你忘了?小时候你生病,他整夜整夜不睡地守着你;有什么好吃的,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你。”
他接着将小丫头轻轻揽入怀中,让她的小脑袋靠在自己不算宽阔却足够坚定的肩膀上。
“他那天晚上那样说,是怕你年纪小,贪玩,眈误了正事,才故意吓唬你的。是激将法,懂吗?”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她的心结:“等他回来,看到我们馨儿这么努力,这么懂事,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多骄傲。说不定,下巴都要惊掉啦!”
小丫头依偎在大哥怀里,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让她渐渐止住了哭泣,只是偶尔还会不受控制地轻轻抽噎一下。
她小声地、带着浓重鼻音和不确定地问:“真……真的吗?二哥……他真的会……会为我骄傲吗?”
“当然。”李愚之语气肯定,没有丝毫尤豫:“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所以,我们要好好学,不仅学认药材,还要学写字,学算数,学很多很多本事。等二哥回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好不好?”
“好!”李馨之用力地点点头,终于破涕为笑,虽然眼圈还红红的,但那双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彩,比之前更多了几分坚定。
她随即伸出小小的手指,郑重其事地说道:“大哥,那我们拉钩!拉钩了,就不许变了!”
李愚之看着她认真无比的小模样,眼底终于泛起了一丝笑容。
他也伸出自己的小指,说道:“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小丫头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也驱散了方才的悲伤。
安抚好小妹,看着她因为情绪大起大落而显得有些疲惫,李愚之柔声道:“好了,累了就靠着我歇一会儿。等下,大哥带你去见见你新的老师。”
“恩!”小丫头乖巧地点头。
看着小丫头重新平静下来,李愚之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但最终,都化为了一抹深沉的笑意和决心。
没过多久,李愚之便牵着李馨之,来到了祠堂后院。
药守拙在屋子里,炼制着膏药。
对此,李愚之也不敢打扰,只得和小丫头在门外等侯着。
半晌后,药守拙才起身看向了李愚之两人。
“药先生。”李愚之也是急忙躬敬地行礼,接着便继续介绍道:“这是我妹妹,李馨之。”
“先生好!”李馨之也立刻学着大哥的样子,有模有样地行了一个晚辈礼。
“恩。”药守拙轻轻点头,算是回应,接着便将目光看向了李愚之。
“先生,”李愚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昨日族学测试,我发现舍妹,似乎在辨识药材方面有些微末的兴趣和……可能的天赋。因此今日斗胆带她前来,恳请先生看看,她是否有福分、有资质,能跟在先生身边,学习些微末技艺。”
随着李愚之的话音落下,药守拙那平静无波的目光,也聚焦到李馨之身上。
李馨之平时虽然活泼,但在药守拙的目光下注视下,还是不由得紧张起来,小手下意识地捏紧了衣角,站得笔直,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药守拙没有多言,随手从身旁的木架上拿起一个陶盘,里面是早已混合好的、几种晒干后又被碾成碎末的草药。
他接着将盘子递到李馨之面前,声音平淡无奇:“闻闻看,告诉老头子,里面都有些什么?”
李馨之听到这话,微微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伸出小手,接过陶盘。
接着凑近盘沿,微微蹙起小鼻子,仔细地嗅闻着。
几息之后,她抬起头,有些不确定地、缓慢地说道:“有……有紫苏的味道,很清淅。还有……薄荷的清凉,嗯……一点点甘松的香气,甜甜的……还有……”
她再次凑近,深深地、仔细地闻了一下,小眉头皱得更紧:“还有一点淡淡的苦味,很淡很淡,象是……象是黄连?不对,黄连的苦味更重一些,这个……是穿心莲!对不对?”
随着小丫头的话音落下,药守拙那原本还有些慵懒的神情微微一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把混合药碎是他随手配的,里面确实有紫苏、薄荷、甘松和极少量的穿心莲。
前几种气味明显,容易分辨,但穿心莲含量极少,且气味被其他药味掩盖,寻常人根本难以察觉。
这小丫头,竟真的有点天赋?
“恩,鼻子还算灵光。”药先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接着他站起身来,来到一旁的木架前,拿起两片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叶片,递到李馨之面前:“那再看看,这两片叶子,有何不同?”
李馨之听到那句“还算灵光”的评价,小脸上立刻掠过一抹喜色。
她先是将陶盘放回原处,然后接过那两片叶子,仔细端详起来。
两片叶子都是椭圆形,边缘有着细密的锯齿,颜色碧绿欲滴,乍一看,如同双生子,毫无分别。
她看了好一会儿,又用手指轻轻触摸叶面,甚至掐了一点叶尖放在舌尖尝了尝。
一旁的李愚之看到她的这个举动,也是眼皮一跳,毕竟这里的东西,有一些可是炼制腐毒膏和醉仙殃等药物的原材料。
然而,一旁的药守拙,看到小丫头这番大胆而专业的尝试举动,非但没有阻止,反而露出了些许兴趣。
李愚之见状,也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也明白,自己这是关心则乱了!
“这片……”李馨之举起左手那片:“摸起来更光滑,叶脉的纹路更清淅,尝起来有点涩。这片……”
她又举起右手那片:“背面有几乎看不见的细小绒毛,叶脉没那么明显,尝起来……有点回甘。它们……不是同一种药草吧?”
“恩,不错。”药守拙点了点头。
他指着李馨之左手那片:“这是清心草,”又指向右手那片:“这是凝神叶。二者外形极其相似,常被混肴,但药性却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落在李馨之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很多入门数月的药徒,仅凭外观和触感都难以准确区分。你能通过细微触感和尝味辨别,很好。”
听到这话,不要说李馨之呢,就是李愚之,脸上也是露出了喜色,心中更是长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