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程黄演兵惑袁术,子义撤军叹刘繇(第七更)
吴郡江面,千帆竞渡,旌旗蔽空。程普、黄盖率领的江东水军数组严整。
且擂鼓呐喊,操练声势浩大,远观之,确有一副即将大举北上的架势。
然而,所有舰船都严格控制在江东水域内逡巡,绝不越雷池一步。
孙策采纳周瑜之计,将“阳奉阴违”发挥到了极致,与此同时,吕范携孙策密信,乔装改扮,带领数名精干随从,乘轻舟秘密北上。
避开袁术和刘备双方可能的哨卡,历经艰险,终于抵达徐州治所下邳。
下邳城,州牧府。
刘备看着手中由糜竺引荐的这位自称来自江东的密使,眉头微蹙。
近日军情纷沓,袁术大军已沿淮水北上,与驻守淮陵的徐晃部发生了前哨接触,战事一触即发。此时江东突然来人,是敌是友,意图难测。
“足下自称吴郡孙伯符使者,有何凭证?如今袁公路正举兵犯我境,孙伯符与袁术有旧,此时遣使而来,意欲何为?”
刘备语气平和,但目光如炬,审视着吕范,吕范不卑不亢,躬身施礼,取出孙策的亲笔帛书:
“刘皇叔明鉴。此乃我主孙讨逆亲笔书信,请使君过目。范此行,绝非为袁术作说客,实乃为孙将军处境所迫,特来向使君陈情,以免误会。”
刘备展开帛书,只见上面孙策笔迹遒劲,言辞恳切,先陈述了袁术以母亲家眷性命相要挟,此前被逼迫其出兵相助的无奈。
继而表明自己绝不愿与仁德着世的刘皇叔为敌,所谓出兵,仅是虚张声势,意在保全家人,绝无北犯徐州之心。
信中甚至暗示,若袁术败绩,愿与刘备互通声气,刘备阅毕,将书信传递给身旁的高弈、陆逊等人传阅,面色稍霁,但并未完全放松警剔:
“孙讨逆之境遇,备亦有所耳闻,确实令人同情;然空口无凭,我如何信汝等水师陈兵长江之畔,只是虚张声势?“
吕范从容答道:
“使君可广派斥候,沿江探查。我孙将军麾下水师虽旌旗招展,鼓噪而进,然可曾有一兵一卒越过江境?“
“可曾有一矢一落于陵之地?此乃明证。我主愿与使君约定。”
“只要袁术势衰,或寿春有变,我江东军即刻撤兵,甚至可转而北上,以为使君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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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高弈轻轻摇动羽扇,开口问道:
“吕先生,即便孙讨逆无意与我为敌,然袁术若以孙夫人安危再次相逼,甚至胁迫孙讨逆全力进攻,又当如何?孙讨逆是救母为先,还是守信为重?”
这个问题极为尖锐,直指孙策可能面临的两难决择,吕范心中一震,看向这位年纪轻轻却气度不凡的青年,肃然道:
“这位想必就是高棋巍先生?先生所问,切中要害。我主孙讨逆至孝,然亦深知大义。”
“母命固然重若泰,然助纣为虐,非人子所为,亦非英雄之志。”
“孙将军与公瑾已有万全之策,绝不会真正与使君为敌,此点,范可以性命担保!”
“届时,纵有千难万险,亦会以最小代价救出家眷,而非屈从袁术乱命与皇叔为敌。”
高弈与刘备对视一眼,微微颔首。吕范的回答滴水不漏,且提到了周瑜,增加了可信度。
高弈则是开口道:
“主公,孙伯符少年英雄,志在千里,其与袁术嫌隙已深,迟早必有一决。
“今遣使来通好意,我等着实不宜拒之门外。不若暂且信之,静观其变。”
“若其果真按兵不动,则我可专应对袁术;若其有异动,我再应对不迟。”
刘备沉吟片刻,终于展颜,对吕范道:
“孙讨逆之苦衷,备已知之。其心意,备亦感念。请回复孙讨逆,备相信其诚意。”
“广陵方向,我亦会约束守军,不予挑衅。但愿彼此能以诚相待,共御国贼袁术;待日后,或许尚有携手之时。”
吕范大喜,深深一揖:
“刘皇叔深明大义,范感激不尽!必如实禀报孙将军;愿皇叔旗开得胜,早破袁术!”
吕范走后,刘备对高弈、陆逊叹道:
“孙伯符虽受制于人,然能遣使密通,可见其非池中之物。其麾下周瑜、吕范等,亦皆人才。”
“刘繇恐已危矣,若其尽吞江东之地,恐我徐州将来又出一强敌矣。”
高弈道:
“主公所言极是。孙策、周瑜,皆世之俊杰。眼下袁术是共同之敌,与之虚与委蛇并无不可。“
“亦需谨记,孙策虎狼之姿,他日或成劲敌。广陵陈元龙处,需增派兵力,严加防备,不可因吕范一番语而松懈。”
“棋巍思虑周全,便依此办理。”
刘备从善如流,随后,高弈又说道:
“且,魏续,魏越两位将军率军同太史子义将军南下,前去援助刘繇,想来江东一时半会不会为其所平定。“
然而刘繇那边的真实情况,却远比刘备和高弈预想的更为恶劣。
魏续和魏越率领着一千徐州精锐,跟随太史慈,历经跋涉,终于抵达了豫章郡治所南昌附近。
然而,他们看到的并非预想中扬州刺史刘繇整军备战的景象,而是一片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溃败场景。
溃散的兵卒三三两两,丢盔弃甲,传言如同瘟疫般蔓延:
“孙策军势不可挡,吴郡丢了,曲阿也丢了,现在又要打过来了!”
“快跑吧,留在丹阳郡就只有死路条!孙策马上就打过来了”
太史慈闻讯,如遭雷击,他一把抓住一个溃兵校尉,目眦欲裂:
“胡说!刘扬州何在?怎会弃军?”
那校尉面带惊恐与绝望:
“太史将军!是真的!孙策派朱治、吴景等部自吴郡西进,势如破竹!”
“刘扬州刘扬州听闻前线连败,已心胆俱裂,数日前便带着家眷和部分亲信,弃了曲阿,往西边豫章方向去了!”
“刘扬州还让我们留信给你,等你回来,各自逃命去吧,不用在跟着他了。”
“如今丹阳郡各处群无,各郡县长官或降或逃,这.这全完了啊!”
魏续和魏越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沉。他们奉刘备之命,千里迢迢前来援助,本以为能助刘繇稳住阵脚,牵制孙策。
谁料想连刘繇的面都没见到,对方竟已闻风而逃,将他们和这一千徐州兵置于如此尴尬而危险的境地。
太史慈僵立在原地,望着混乱的曲阿城方向,虎目含泪,充满了悲愤与无奈。
他舍生忘死突围求援,换来的却是主公的弃城而逃,这份忠诚仿佛成了巨大的讽刺。
“子义将军!”
魏越性格更为果决,他上前一步,按住太史慈因激动而颤斗的手臂:
“事已至此,悲痛无益!刘繇既去豫章,曲阿已不可为;当务之急,是保全我等自身!”
魏续也沉声道:
“不错!孙策军或可转眼即至,我等孤军悬于敌境,若被围困,必是全军复没之局;
必须立刻决断,是战,是走?“
太史慈猛地回过神来,他毕竟是沙场宿将,深知利害。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目光扫过眼前混乱的景象和身边这支虽精悍却数量处于绝对劣势的徐州军。
“战?以千之众,对抗孙策席卷江东之胜师,无异以卵击!徒令将士枉死!”
他声音沙哑,却带着清醒的决断:
“刘正礼负我,但我决不能负玄德公所托之将士!更不能负二位将军远来相助之义!””
他看向魏续、魏越,抱拳道:
“二位将军,慈无能,本欲求救于徐州,然却反陷二位将军于险地,为今之计,唯有速退!”
魏续赞道:
“子义将军深明大义!此等战前弃军之人,不值得忠心效命,哪怕是奉先将军在时亦不曾抛下我等!”
就连吕布这等反复无常的轻狡小人都能在战时不弃军而走,听着他的话太史慈心中愈发失望:
“既如此,刘正礼留信与我,言各自逃命,慈已无处可去,不如随二位将军同归刘皇叔麾下!”
“如今我等当趁孙策军尚未完全控制丹阳全郡,我军即刻拔营,沿来路北返,经江乘,尽快退回徐州境内!”
这个决定正合魏续、魏越之意。他们此行的主要任务是援助刘繇稳定局势。
如今任务目标已然消失,且环境极度危险,撤退是唯一明智的选择,随后,太史慈看向正在溃散的丹阳士卒:
“丹阳各部!有愿意继续建功业的,便入我麾下,随我北上投奔刘皇叔!”
刘繇弃军奔走,其部下士卒万馀人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无人可附。
如今见太史慈,且由于这些丹阳兵与刘备麾下的丹阳兵中,大多有旧识,知道刘备仁德之名,大多数愿意归附:
“我等愿随太史将军,北投刘皇叔。”
太史慈收拢刘繇的那些溃兵之后,魏续看向他:
“事不宜迟,我军需轻装简从,丢弃不必要的输重,日夜兼程!”
“我与魏越率本部为前锋,义将军统中军,交替掩护,迅速脱离这是非之地!”
计议已定,三人立刻行动。这支千人的徐州军展现出良好的军事素养,会同太史慈甄别筛选后的刘繇溃兵八千馀众。
在魏续、魏越的指挥和太史慈的带领下,迅速整顿队伍,毫不尤豫地放弃了对刘繇的驰援,转而向东北向疾退。
他们的行动虽然迅速,但孙策的斥候已然撒开,很快,孙策军前锋朱治部便发现了这支意图北撤的“刘繇残部”,并派出轻骑进行追击和骚扰。
一场艰苦的撤退战就此展开,魏续、魏太史慈依托地形,且战且走。
魏续、魏越作为并州老卒,擅长骑战和机动防御,多次率领精骑返身冲击追兵,挫其锋芒。
太史慈则箭无虚发,于险要处设伏,射杀敌军斥候和先锋,延缓追兵速度。
然而,孙策军士气正盛,兵力占优,又是在其逐渐控制的局域内作战,徐州军的撤退之路充满凶险,伤亡不可避免地开始增加。
历经数次小规模接战,抛下不少袍泽的尸体后,魏续、魏越和太史慈终于率领残存的七千馀人,狼狈不堪地穿越,进入了相对安全的徐州江都地界。
回头望着身后渐远的江东土地,三人皆有种虎口脱生的庆幸,更多的却是任务失败、
损兵折将的憋屈与沉重。
“速派快马,向下邳主公报信!”
魏越抹去脸上的血污和尘土,嘶哑着下令:
“禀明主公与军师,刘繇已向西遁逃豫章,丹阳失陷,我等救援不及,被迫撤回。”
消息传回下邳时,刘备和高弈刚刚送走吕范不久。闻听魏续、魏越的急报,刘备半晌无言,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刘正礼竟如此不济!孙伯符之勇,竟至于斯!”
高弈轻摇羽扇,目光深邃:
“刘繇非雄主,弃军而逃,不足为奇。只是如此一来,孙策尽收江东六郡,再无后顾之忧。”
“其下一步,是北向与袁术争淮南,还是西图荆襄,或..凯觎我徐州,犹未可知。”
“吕范之言,其可信度几何,亦需重新评估了;主公,江东之患,恐将取代淮南,成为我心腹之患..不得不防。
随后,高弈向刘备谏言道:
“主公,可令元龙,仲邈以长江为防线,多布烽火,巡哨,防止其于任何时候北窥我徐州!”
高弈留孙策,只是为了让袁术进退失据,等到自家主公,能够消灭袁术,尽吞淮南之地,便是他孙策为自己所吞的结局!
“善!就依棋巍之计!”
刘备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