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被骗了。”
秦天问的嗓音异常平静,却让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沉。
“三百年来,我秦家最大的禁忌,不是秦灭先祖的失败。”
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重逾千钧。
“而是他的傲慢。”
傲慢?
这个词,让所有人脑中一片空白。那个孤独对抗混沌三百年的英雄,怎么会和傲慢扯上关系?
“三百年前,金陵的混沌裂痕远没有今日这般可怕。”秦天问无视了众人的愕然,继续讲述那段被尘封的真相,“那时的‘无序’,更象是一种纯粹的、没有意识的灾害。”
“秦灭先祖,是当时秦家乃至整个世界,最接近神明的人。他强大,自信,认为自己洞悉了法则的终极。”
“所以,他提出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秦天问深吸一口气,那个计划,即便过了三百年,再说出口时依旧让他感到一阵战栗。
“不是镇压,不是消灭。”
“而是……共存。”
共存!
这两个字宛如一道惊雷,在每个秦家人的神魂中炸响!
他们信奉了数千年的使命,就是与混沌不死不休,将之彻底隔绝。
可他们的先祖,竟然想和混沌……共存?
“他认为,混沌与秩序,是宇宙的一体两面,可以达成一种更高维度的平衡。他想以自身为‘容器’,去容纳混沌本源,引导它,驾驭它,最终成为一个同时掌控两种力量的、前无古人的存在。”
秦天问的话语,彻底颠复了所有人的认知。
这哪里是英雄的悲壮?
这分明是赌徒的狂妄!
“他失败了。”秦天问的叙述带着一种冰冷的残酷,“他高估了自己,也彻底低估了‘无序’的可怕。他没能成为容器,反而成了‘无序’的第一份养料。”
“他的神魂,他的法则,他的一切,都被‘无序’吞噬、解析、模仿!”
“从那一刻起,‘无序’不再是纯粹的灾害。它……有了学习的能力。”
秦天问指向那个依旧在扮演着痛苦模样的“秦灭”幻影。
“它学会了我们秦家的法则,学会了伪装,学会了什么是情感,什么是软弱!它明白了,直接的毁灭效率太低,而利用我们内心的情感,才是最致命的武器!”
“你们现在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所有悲伤与乞求,都不是它的情感!而是它从秦灭先祖的残魂中解析出来,再完美‘表演’给你们看的一场戏!”
“它不是在求救,它是在诱惑!它在利用你们对先祖的敬爱,利用你们的同情心,来骗你们打开这扇门!”
“那个冲出去的秦明,不是英雄,他是被蛊惑的祭品!一旦他打开中枢,我们所有人,整个金陵,都会成为‘无序’饱餐后的甜点!”
真相,血淋淋的真相,被毫不留情地揭开。
之前那悲壮的史诗,瞬间变成了一个冰冷而恐怖的骗局。
所有秦家守卫,都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们信仰的基石,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原来,他们守护的,不只是门后的灾厄。
更是门外,先祖用生命换来的……一个不能被提及的惨痛教训。
秦瑶的身体摇摇欲坠,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家族的祖训如此极端,如此不近人情。因为他们面对的,是一个会学习、会思考、懂得攻心的魔鬼。
萧明初静静地听着。
原来如此。
与自己何其相似的开局。
一个试图容纳秩序与混沌的强者。
但结果,却走向了两个完全相反的极端。
自己,成为了活着的“阴阳之心”。
而那个秦灭,却成了混沌本源进化的……第一块垫脚石。
就在秦天问的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个“秦灭”的幻影,那张表演了许久的痛苦面容,忽然……融化了。
所有的悲伤、疲惫、乞求,都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非人的绝对漠然。
它不再伪装。
那道由光影构成的幻影,缓缓地,转向了萧明初。
它“看”着他。
或者说,是它背后的混沌本源,在通过这具傀儡,“看”着萧明初。
它的嘴唇无声地开合。
没有发出任何实际的音节,但在萧明初的太极领域中,却清淅地“翻译”出了那两个法则层面的字。
同类。
这两个无声的字,却比任何洪钟大吕都更加振聋发聩,在所有秦家人的神魂深处轰然炸响!
那具由“秦灭”幻化而成的光影,其五官正在飞速溶解。
悲伤,疲惫,乞求,坚韧……所有能引发人类共情的特质,都如同被高温灼烧的蜡象一般,滴滴答答地流淌、剥落,最终归于虚无。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人的,非物的,甚至无法用“冷漠”来形容的绝对“无”。
它不再扮演任何角色。
它只是一个传递信息的媒介。
一个属于门后那个古老存在的……传声筒。
混沌虚空中,死一般的寂静。
刚刚被秦天问揭露的残酷真相,让所有秦家守卫信仰崩塌,神魂激荡。而此刻,“无序”意志这毫不掩饰的“承认”,更是象一柄无形的重锤,将他们最后的侥幸心理砸得粉碎。
“同类?”
执法者秦仲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身上还残留着试图拦截秦明时的法则馀波,整个人瞬间炸毛。
“胡言乱语!它在试图分化我们!”
可是,他的辩解苍白无力。
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不由自主地汇聚到了萧明初的身上。
那个被“无序”意志亲口认证的……同类。
秦天问缓缓转过身。
他没有去看那具已经失去表情的傀儡光影,而是将全部的压力,都投向了萧明初。
那不是一种能量上的压迫,而是一种源自血脉与使命的审视,沉重、古老,且不容任何辩驳。
“外来者。”
秦天问开口了,字字铿锵。
“你需要一个解释。”
这不是疑问,是通谍。
秦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一个箭步挡在萧明初身前,急切地对秦天问喊道:“族长!你不要听它挑拨!萧明初是……”
“秦瑶,退下!”
秦天问的呵斥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这是秦家的事,也是关乎整个世界存亡的事!”
他再次看向萧明初,或者说,是看向他周身那缓缓流转,生生不息的太极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