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来吧。”
朱由检重新坐回太师椅，喝起茶来。
等到朱纯臣和王应豸浑身哆嗦着站起来后，朱由检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们开支大，要养活一大家子人，而且还得养家丁护院，特别还每年得准备一大笔开支奉送给朕的内臣。魏爱卿，是不是？”
魏忠贤不知道朱由检怎么突然又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了，才坐下又赶紧站起来回话：“老臣……”
“魏爱卿请坐！”
朱由检又转头看着朱纯臣和王应豸说：“就算有各种借口，你们也不能将朕赏给边兵的田占为己有！可记得朕之先祖高皇帝立卫所所言：天下既定，度要害地，系一郡者设所，连郡者设卫。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也。可如今！军田全部被你们这些人霸占，边兵无田可耕，而朕每年光是给你们九边十三镇发饷银都要八百万之多。边兵聚众哗饷，你王应豸只知道问朕要，你就没想过边兵的饷银本来应该出自你的七十八亩屯田中？还有你定国公，你本来就有封地，难道不够你吃穿吗？非要来抢边兵的军田？你们自己想一想，如果今天没有这些边兵拼死一战，靠你们的家丁，能够将鞑子赶出去吗？”
朱由检这一通训斥，让刚站起来的朱纯臣和王应豸又跪了下去，将头都低到了裤裆里，没人敢抬头说上一个字。
“九千九百九十岁，司礼监掌印，钦差总督东厂官旗办事魏忠贤何在？”
魏忠贤知道朱由检这样将他的封号和职务全部说了出来，是又有重要任务要他去做了，赶紧站起来躬身回答：“老臣在！”
“朕命你为钦差军田核查大臣，彻底丈量九边十三镇的军田。”
本来就不需要跪下的魏忠贤一听，“扑通”一声跪倒在朱由检脚前。
“陛下请三思！军田之事涉及国之根本，如果彻查……”
魏忠贤瞄了一跪在他旁边的朱纯臣和王应豸，一咬牙，接着说：“此事已有前车之鉴，张居正丈量天下田亩，强推一条鞭法，结果……”
“你是说张居正被掘墓鞭尸是不是？好啊！朕倒要看看哪个来掘朕的墓，鞭朕的尸！”
朱由检豪气冲天地将魏忠贤没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老臣遵旨！”
魏忠贤最大的优点就是对皇帝的话百依百顺，只要皇帝做了决定，他就不会再去研究是对是错，无条件执行。
他这种人无论活在哪个时代，都会成为领导最喜欢的下属。
“朕做信王时，大行皇帝除仪卫司及群牧所官，在京先行摘拨旗尉三百名王府随侍于后府及在京卫分共拨精壮军六百名与朕。加起来才九百家兵，魏爱卿安排好朕的标准，国公及一品文武大臣，家兵按八百计，每低一级，降一百名。按照太祖遗训，百亩养一兵，朕给予翻倍，每个家丁给予两百亩军田，也就是国公军田总数不高于十六万亩，多出的收回重新分配。以此类推！”
“老臣遵旨！”
这一刀砍下去，全都只剩下个零头了。
“定国公，你如何看待？”
“陛下高瞻远瞩，胸怀天下，老臣深感愧疚，只求陛下给老臣一个知错就改的机会，老臣愿意将军田全数上交！”
“别别别！你的家兵打仗还是很勇敢的嘛，该给你的十六万亩还是得给你的。不过，的确你那么一支家兵队伍的确难养，朕不能让你受委屈，多馀的家兵就纳入朕的亲兵营吧，由朕给他们发饷。”
朱纯臣听了心在滴血，自己特别从各卫所挑出来的精兵强将，而且养了这么多年，结果被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全拿走了。
“谢主隆恩！”
“爱卿快快请起！”
一下手上又多了一支敢打敢冲的军队，朱由检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王爱卿，你呢？”
王应豸现在还是一个正三品的代理巡抚，照这样算下去，手上最多也只能有四百兵。
“微臣……”
他话还没说出口，朱由检又扬手打断了他。
“你就算了吧，朕不要你的家兵，留着另外有用。”
“要不这样，王爱卿，朕封你为钦差军田核查副使，带着你的家兵协助九千岁大人将此事办妥？”
“微臣遵旨！”
王应豸知道这是朱由检对他的考验，如果将此事做好，前途不可限量，自然是欢天喜地地磕头谢恩。
“众爱卿，此事就这样定了，朕想立功的将士们等着朕墙头马上封赏都应该等急了，要不咱们出去？”
“陛下请！”
朱由检他们走出衙门时，本来东一堆西一堆聚在一起说着悄悄话的将士们很快就列好了阵型。
“大伙儿都等急了吧？有没有担心朕说话不算数？”
朱由检这话一出，广场上的士兵们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朕当时怎么答应你们来着？一个人头……”
朱纯臣还以为朱由检真记不住了，低声提醒道：“陛下亲口答应，一个人头二十两再加一百亩土地，还有……”
朱由检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魏忠贤抿着嘴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心里想：都一把年纪了，还听不出皇上在逗士兵玩？
“朕是不是说砍一个鞑子头赏二十两银子还加一百亩田地啊？”
“对！对！对！”
手上拎着人头的士兵个个举起来欢呼道。
“对了，朕还记得朕说过：如果万一受重伤，朕视伤势给予五十两至一百两补偿金；万一命背阵亡，朕给你们家属二百两银子抚恤金。就算你们单身一人，没有亲人，朕就给你们专门设个太庙，让你们永远供享太庙！”
有胆大的士兵见朱由检没有一点架子，大声喊了起来：“还有说没有媳妇的一人发一个媳妇。”
“哈哈哈哈……”
广场欢声一片。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发媳妇的事情放到最后面，先将赏银子的事情解决掉。王爱卿，你算术好，帮朕来算银子。”
“微臣遵旨！”
王应豸觉得好笑，最多一个人也不过砍十个人头，一人二十两需要算术好吗？
等到拿着人头的士兵到主簿那登记，来找朱由检领银子时，朱由检又有了新的说法。
“哎呀，朕没算好，还有出关杀敌的勇士还没回来，朕带来的这些银子不够用。要不，这样，如果需要现银的朕给你们现银，如果可以让朕先欠着的话，朕给你们打欠条，二十两变五十两，你们看如何？”
这一下很考验人。
也是朝廷欠饷欠的时间太长了，差不多一半人选择了要现银，其他的一半则拿着朱由检亲自盖了私章的五十两白银的欠条走了。
“等等！收了银子的站这边，拿了欠条的站那边。”
众人不知朱由检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规规矩矩地照他的要求分列成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