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爱卿,你无须站立,坐着说话即可。”
朱由检抬抬手,示意魏忠贤坐回王承恩刚安排小太监抬来的金丝红木椅上。
魏忠贤按照大臣奏本时的规矩,轻咳一声说:“今岁天灾人祸,大行皇帝驾崩,中原各地大疫,而辽东虏骑屡侵边关,现官军粮饷不断继,哗变蜂起,若再拖延,恐伤大明根基。老臣变卖全部家当,以助吾皇,只恨自己年老体衰,不能上阵杀敌。唯有一请,臣膝下侄儿良卿及奉圣夫人令郎国兴正值壮年,请陛下将其二人纳入御前亲兵,替老臣上阵杀敌。”
魏良卿和侯国兴对视一眼,齐刷刷跪倒在丹陛下面。
“魏爱卿真乃朕之股肱,忠贞不渝,尤如山岳,但汝之所请,朕不允也。”
魏良卿和侯国兴眼里都充满了失望。
“以爱卿父子做出的贡献,岂能只做一个小兵?传旨!
王承恩赶紧笔墨伺候。
“封魏良卿为永建侯,封侯国兴为永卫侯,世袭罔替,并可在封地内自主屯兵,征收赋税。”
张惟贤为首的勋贵宗族,包括李国普这些未投入阉党阵营的大臣都不由自主地摇起头来。
这个陛下太荒唐,又破祖训了。
永乐之后,各地藩王都只能保留少量护卫,禁止干预地方军政,而且明令要求藩王“不农,不工,不士,不商”,现在一口气封两个啥军功都没有的异姓为侯,还破格同意他们屯兵收税,那不是放任国中之国的存在吗?
张惟贤和朱纯臣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跨出一步,准备同时上谏,但朱由检接下来的话让他们又将腿缩了回去。
“永建侯封地山海关外原建州地区,永卫侯封地嘉峪关外蒙古卫拉特草原。”
魏良卿和侯国兴面面相觑,没想到被封了个寂寞,这建奴和蒙古人会心甘情愿将土地交给他们管理?
“永建侯、永卫侯,朕对尔等寄于厚望,望尔等学习先祖,帮朕开疆辟土。如今兵力不足,尔等可自行征兵,自行筹措军饷,等尔等兵马齐备,朕从京城三大营以二比一充实尔等征伐讨逆部队,交与尔等统一指挥,将建奴、鞑子驱逐出国土。”
话到这份上了,还能怎么说?
魏良卿和侯国兴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臣遵旨!”
底下的文武百官个个在心里对朱由检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个皇上看上去疯疯癫癫,不按常理出牌,实际上每一步都胸有成竹,剑走偏锋。
魏忠贤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天之地,只能颓废地说:“大行皇帝驾崩数日,理应入土为安,新皇已登基,大行皇帝子宫不宜暂厝朝清宫,老臣以为可以移至偏殿,安排禁卫守候。”
朱由检一听,就知道他是想将客氏解救出来,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话,扬声喊道:“户部何在?”
郭允厚没想到这时候又找到他头上来了,硬着头皮出列回道:“微臣在!”
“大行皇帝修建地宫的款项筹备如何?”
“回陛下,户部现今入不敷出,且大行皇帝英年早逝,户部未曾将其款项列入计划之列,现今……”
不会哭穷的户部尚书不是好尚书。
“工部何在?”
工部尚书薛凤翔出列。
“薛尚书,大行皇帝陵寝由工部主理,尔给朕说说究竟需要几何?”
“回陛下。依天合道哲肃敦简光文章武安仁止孝显皇帝标准建造太行皇帝陵寝,需白银八百万两。”
其实他说的是明神宗朱翊钧的定陵。
要记住明代皇帝那如王婆娘的裹脚又长又臭的谥号真得花上大把工夫。
“时不我待,就依先先帝标准修建即可。”
先先帝是光宗朱常洛,他的谥号更难记:崇天契道英睿恭纯宪文景武渊仁懿孝贞皇帝。
字数又多还晦涩难懂。
“回陛下,就算依庆陵只建地下玄宫也需一百五十万两,更何况庆陵本由代宗废弃之景泰洼改建而成,如今只能新新建,耗资与改建不可同日而语。”
“户部,能拿出几何?”
“回陛下,如果精兵减政,压缩各处开支,户部最多能够拿出五十万两。”
朱由检知道最后德陵的总造价是二百万两白银,但他不能说出来,只能对薛凤翔说:“工部再重新规划,朕要求总预算不得超过一百五十万两,户部出五十万两,从朕内帑拿五十万两……”
还有五十万两没有着落。
只见朱由检将眼睛往文武百官队列里一个个看去,他眼光所至,全都低头不语,无人敢与他对视。
“永卫侯何在?”
侯国兴没想到这时候朱由检点起他的名来,忐忑不安地行礼回道:“微臣在!”
“朕封你为钦差皇陵建造总督大臣,统筹管理筹款、监工事宜,不得有误!”
侯国兴听了头皮发麻,这哪是人干的活?
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我空手建个皇陵给你啊?
“陛下刚才允微臣征兵讨伐封地……”
侯国兴明显是两害取其轻。
“此事从长计议,尔等征米之事可由永建侯代理,太行皇帝一日不入土,奉圣夫人则守灵一日!”
威胁!
明晃晃的威胁!
绑架人家老娘去逼儿子办事,魏忠贤心想连自己这个下三滥都做不出来。
但这个皇上做起事来比流氓还流氓,貌似没有啥事他做不出来的。
魏忠贤想到这里,冷汗都出来了,心里开始打起退堂鼓来。
“臣遵旨!”
侯国兴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接受这无理要求。
不忠对他没有半点难度,不孝则难以接受。
朱由检抓住的就是他这个既算优点又算缺点的心理。
“启禀陛下,微臣父子变卖家产所凑的这些黄金如何处置?”
魏良卿唇亡齿寒,帮侯国兴打起那二十万两黄金的主意来了。
“兵部!”
“臣在!”
张惟贤应声出列。
“汝上奏曰蓟镇兵哗变索饷,差多少银子来着?”
“据传已差十三月军饷,按十三万驻军计算,总计欠饷应为八十万两左右。”
这时户部尚书郭允厚又站了出来。
“陛下,现今九边共欠饷二百万九千七百两,京营亦欠饷三十六万两,再加之六部三司五寺的成例,及各地官员的俸禄,尚缺额超三百万两,现九千岁与皇后捐献的黄金万万不可先用以乱兵,得统筹安排方可。”
不得不说他说的很有道理,总不能谁会哭谁就能吃饱饭。
“朕心已决。兑散银三十万两装车用以蓟镇平乱。八十万两用以其馀边兵发饷,二十万两用以京营发饷,二十万两用以朕御前亲兵营招募训练新兵,馀下金银由户部统一安排。”
郭允厚一听傻眼了,总共才一百六十万两多点,结果军营用了一百五十万两,留给各级官员的才区区十万两。
“对了,以后收上来的众大臣的赎罪银统一由户部调拨。”
这皇上的意思是让众大臣自己拿钱出来给自己发饷,顺带还得给自己下属也一并将饷银先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