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看着校场上跪下来乌压压的一片,深有感触。
这些四卫营八字军只能是他军事改革的火种,希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四卫营本来规模不只这区区四百号人,宣德年间设为羽林三千所管辖,编制有3100人。
弘治年间最为荣光,光是现在这些正军号称勇士者就有11780人,还有作为他们辅助用的旗兵30170人。
魏忠贤掌权后,大力发展他掌控的东厂、锦衣卫等特务武装,四卫营一减再减,到现在全部加起来也就400号人。
本来四卫营是特种部队,器械衣甲都是所有兵种里面最好的,但由于掌权的魏忠贤不重视,而他派来的涂文辅也从来没想过将四卫营发展壮大,只一心一意吸兵血,中饱私囊。
本来是400人的兵员,硬是被他报成了1000人的员额,光是吃空饷都让他赚得钵满盆满,更何况他连络尚衣监、巾帽局等阉党太监联手贪污,将四卫营的器械衣甲降到了和京城外守卫的京营一种档次。
“尔等皆朕的亲兵,怎么能穿得如此破烂?传旨:所有御前亲兵皆领全新盔甲一套,无军职者领布面甲,十夫长领札甲,百夫长以上皆领蟒甲。”
这时代,生铁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质,就算最低档的布面甲,也是内嵌铁片外裹青衣的重甲,重量都达到15斤之重,札甲全铁重甲,总重量达到40斤。
这些盔甲全国只有辽东关宁铁军才有配发,而蟒甲更不得了,关宁铁军也只有总兵以上将军才有机会得到皇上赏赐的那么一两件。
朱由检这次是下血本了。
他知道打仗光有士气还不行,必须将军队武装到牙齿,才可能战无不胜。
满场的士兵都兴奋异常,但他们还不必要这么激动,因为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恩赐还在后面。
“御马监岂能无马,传旨:朕之亲兵营每人配上好战马两匹,还有每人另配随身鲁密铳一枝,红衣大炮等重械由曹大人根据需要呈报!”
这圣旨一下,不光是四卫营的官兵,连拿出手抄本快速记录的王承恩都听懵圈了。
四卫营再怎么说也是内务营,负责皇城周边守卫用的,现在连这职能都厂和锦衣卫替代了,这种装备太过于奢侈。
再加之皇军又不准骑马,要战马干什么?还一人双骑?
京城不是没骑兵,守卫京城现在归英国公张惟贤直辖的京营里的“三大营”就有一支专门的三千营,现改名为神枢营,全部是由蒙古降兵为骨干打造成了骑兵部队,但即使如此,他们也只能用边军淘汰下来的劣等战马。
火器更是稀缺,三大营里就有一支神机营,虽然装备了火铳、火炮等,但数量有限,更多的更是弓箭和驽石车为主要作战武器。
连王承恩这种内勤太监都想得到,四卫营那些一直舞刀弄枪的将领肯定也想得到。
“启禀陛下,小将以为不妥!”
魏忠贤安插用来监督涂文辅的御马监典簿走出队列奏本。
“兵器归兵仗局掌管,九千岁钧旨,没有他的亲兵,一颗火药都不准离开军火库,而战马则由……”
“恩哼?”
没等他说完,朱由检皱了皱眉头,瞥了曹化淳一眼。
曹化淳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手起刀落。
这个典簿刻着“为陛下生,为陛下死”八个大字的脸上挂满了疑惑,他到死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说句实话就遭受了杀身之祸。
“逆贼该死!”
曹化淳一脚将滚到他脚边的头颅踢到了队列前面。
“吾等乃陛下的亲兵,拿陛下的银子吃陛下的饭,陛下吩咐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当做什么,即使赴汤蹈火也应在所不辞!吾等眼里只有陛下一人,讲什么狗屁九千岁,说什么兵仗局三大营?这陛下生,为陛下死,违旨者杀无赦!”
“为陛下生,为陛下死,违旨者杀无赦!”
在场的官兵群情激昂,山呼海啸般的口号声响彻云霄。
朱由检上前两步,将该典簿血糊糊的头颅捧在怀里,痛哭流涕。
“你不应该啊,你不应该!你本应该是朕帐下一员猛将,可惜啊可惜,将军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
“御马监掌印,腾骧四卫营禁军统领曹化淳接旨。”
“卑将接旨!”
“将这位将军按一等公卿礼厚葬。他的俸?每月照常发放,从朕的日常用支里扣除。”
朱由检捧着这个典簿的头颅,神情肃穆地在一个个四卫营官兵前走过,看到很多士兵兔死狐悲,泪流满面,他缓缓地又走回了队伍前面,看着站得整整齐齐的士兵半天没说话。
曹化淳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只能手握着剑柄,跟在朱由检三步以后。
“你们都是朕的亲人,谁死了,朕都难受,但你们都是士兵,你们活着的意义就是英勇杀敌,你们要时刻记得你们脸上刻着字,你们对得住朕,朕也绝不负你们!”
官兵们不用发令,都齐唰唰地跪了下去。
曹化淳举起右手,准备带领士兵们喊口号,被朱由检用目光制止了。
“如果你们因为战死、老死、累死,哪怕是和这厮一样违令而死,你们的父母就是朕的父母,朕代你们赡养其百年!你们的子女……”
朱由检突然想起来了,这四卫营的士兵也全是阉割过的,不可能有子女。
“你们的家人后代,如果愿意继承你们的遗志,继续从军者,世袭官位食?,你们的后代在未成年之前所有开支依由朕负责到底!”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为陛下生!为陛下死!”
这次用不着曹化淳领头了,全场官兵都是发自内心地呼喊。
“曹大人,将逆贼尸首拖出城外喂狗,首级悬午门示众三日。功过不能相抵。其既然脸上刻了字,就是朕的亲兵,他的家人,朕负责到底,但其行可耻,其心可诛,罪不容赦!”
说完,朱由检像踢足球一样一脚将典簿死不暝目的头颅踢回了曹化淳。
曹化淳接住后,扔到地上,毫不尤豫地一脚踏下上去,碾磨得血肉模糊。
校场上的士兵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又是兴奋又是恐惧。
打硬仗的部队需要的是兽性,而不是人性,只有亡命之徒的战斗力才是极其恐怖的,至于自愿当亡命之徒还是被迫当亡命之徒,差别不大。
古人已经用“投名状”的方式证明了该论断。
朱由检想打造一支亡命之师,唯一服从的人是他自己。
“曹爱卿,朕授你尚方……”
朱由检话未说完,摸了一下腰间,穿的是家居服,根本没有配宝剑。
好的是袖里还塞着王承恩那支匕首,赶紧掏出来递给曹化淳说:“尚方签名定制剑。”
朱由检一招手,王承恩将御笔奉上,朱由检认真地在匕首刀柄上写下崇祯二字。
“本剑所至,如御驾亲征,文武百官,不从者杀无赦!”
这个荣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尚方宝剑还有道先斩后奏的流程要走,而这签名御剑,连事后汇报都省了。
曹化淳七尺大汉也感动得泪流满面,接过匕首后,自己在额头上刻了一行小字:“崇祯门下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