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豹子头济州赴任(1 / 1)

济州治所巨野县的州衙前,春阳正好,却驱不散官署门前那股沉沉的威严。

林冲身着从九品承信郎的常服,腰悬佩刀,缓步踏上石阶。

他脸上的刺印虽未完全褪去,却被一顶宽檐帽遮去大半,只露出线条刚毅的下颌,步履沉稳间,仍带着禁军教头特有的规整气度。

“林冲参见知州相公。”林冲抱拳躬身,声音沉稳,不卑不亢。

济州知州叶祖洽端坐堂中,鬓角虽染霜华,双目却炯炯有神,透着几分久经宦海的锐利与刚毅。

这比特符年间便曾出知济州的老臣,本应于政和七年卒于亳州任所,却因朝堂人事更迭,被蔡京一党以“济州乃京东西路要冲,需老成重臣镇之”为由,续任济州知州一年,暂解地方维稳之急。

他早已收到沧州知州唐恪的文书,又得了柴进派人送来的拜帖,对林冲的来历与功绩早已知晓,更清楚这背后牵扯的中枢人脉。

“林承信不必多礼。”叶祖洽抬手示意,声音浑厚,带着几分武将出身的爽朗。

早年他坐举王回出知济州时,便深知地方缉捕之重,如今更明白北伐前夕,济州这梁山泊腹地的安宁有多关键,“你在沧州夜袭辽营、固守城池的事迹,本州早已听闻。如今济州盗匪猖獗,梁山泊周边更是隐患重重,正需你这般懂军事、善缉捕的得力之人。”

林冲起身,垂手侍立:“蒙相公不弃,林冲必竭尽所能,整顿治安,不负所托。”

“好。”叶祖洽点头,取过案上一份文书,指尖划过鲜红的州印,“本州已与司理参军商议,授你‘司理参军缉捕主事’一职,专办跨县盗匪大案,协查下辖各县缉捕事务。你的差遣文书已备案枢密院,童枢相那边也打过招呼,只管放手去做。”

林冲接过文书,指尖触到泛黄的纸页与清淅的墨字,心中不由得想起种来为此次调任所做的周密部署。

那绝非简单的人情打点,而是将大宋官制的规则玩得通透,连叶祖洽这般“风骨严峻”的老臣都能顺遂接纳,足见其谋划之深。

自沧州保卫战后,种来心中“黑白通吃”的谋划愈发清淅,他深知生辰纲一案不出两月便会爆发,晁盖、宋江二人是撬动梁山格局的关键,必须提前布局。

而要将林冲这个“戴罪立功”的武将平稳送入济州内核缉捕岗位,需层层拆解大宋的官僚与军事制度,一步都不能错。

首先是官阶匹配的门道。

种来便将林冲“夜袭辽营阵斩萧刺奴、守城时斩杀辽军主将、缉捕辽谍十五人”的三重军功,整理成详实的《战功录》,由沧州知州唐恪联名河北路经略使司具奏,强调“边将有功,宜授内地差遣以安民心”,契合大宋“边功优先”的晋升惯例,也正好迎合了徽宗朝“联金灭辽、重赏边功”的风向。

其次是跨路调任的流程。

沧州属河北东路,济州属京东西路,按大宋“官员避籍与轮岗制”,林冲原籍东京,两地均非避籍范围,符合异地任职规定。

种来先让唐恪行文河北路安抚使司,以“济州为北伐腹地,需熟稔军事缉捕之将整顿治安”为由,申请“军功调任”。

再托童贯麾下幕僚段鹏举在枢密院“武官差遣房”吹风,将林冲的调任与童贯“稳定后方、筹备北伐”的战略绑定。

大宋枢密院掌武官升降差遣,有童贯背书,文书流转仅用了十五日便获批,远快于常规的两月周期。

更巧妙的是,种来特意提及林冲曾为禁军教头,熟悉京师与地方的军事衔接,正合叶祖洽这类老臣“重实绩、轻出身”的用人偏好。

再者是地方衔接的细节。

大宋“州管县”体系下,济州下辖郓城等县,林冲的“缉捕主事”虽属州级属官,却需县级配合。

种来便借着担任沧州兵马都监的两个月,与各州府都监创建书信往来,提前致信济州兵马都监,言明“林冲善缉捕、懂战阵,可协助清剿梁山泊周边匪患”,既给对方面子,又点明林冲的作用。

柴进则动用商业人脉,让常年往来济州的庄园管事,给叶祖洽、司理参军送去厚礼,暗示“林冲到任后会维护商旅安全”。

叶祖洽早年知济州时便深知商旅对地方赋税的重要性,这番打点恰好戳中他的内核诉求,也让他对林冲的到来少了几分猜忌,多了几分期许。

甚至连林冲脸上的刺印都做了周全安排。

种来同步为林冲申请“除印文书”,以“军功卓着,洗去罪痕”为由,通过唐恪上报河北路提刑司,虽短期未获批,却拿到了“暂免追责”的公文。

按大宋“武官重实绩轻小节”的惯例,只要林冲能立功劳,刺印便不会成为任职阻碍,这也是叶祖洽今日对刺印视而不见的原因。

这一系列运作,环环相扣,既有制度依据,又有人情补位,既避免了“破格过快”的争议,又确保林冲手握实权,真可谓以制度为盾,以人情为刃。

临行前,种来单独召见林冲,议事的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映得他年轻的面庞愈发沉毅。

“教头,此番赴济州,明面上是整顿治安,实则有一事相托。”种来指面色严肃,“郓城县有两人,一人名唤晁盖,东溪村保正,仗义疏财,结交天下豪杰,手下庄客皆是能战之士;另一人姓宋名江,县衙押司,人称‘及时雨’,急公好义,人脉遍布官民两道,连江湖好汉都卖他几分薄面。”

林冲心中一动,他在东京时便听闻江湖上有“及时雨”的名号,却未想竟是郓城押司。

种来抬眼,目光锐利如刀:“我观此二人,皆非池中之物。如今大宋‘三冗’积弊深重,土地兼并日益猖獗,民不聊生,乱世已近在眼前。朝廷靠不住,我们只能自寻出路。这二人,日后必是搅动风云的关键,你到任后,务必设法结交。”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几分,带着几分叮嘱:“无需急于求成,不可暴露我们的图谋。你可借缉捕之名,走访郓城,让他们见识你的武艺与品性;若有机缘,可略施援手,结下善缘。记住,交朋友,贵在真诚,更贵在让对方知晓你的价值。日后,这二人于我们的大计,必有大用。”

林冲何等聪慧,瞬间明白种来的深意。

种来从未明说自己知晓未来,却总能未雨绸缪,这份智谋与远见,让他愈发信服。

他抱拳应道:“官人放心,林冲明白该如何行事。不卑不亢,以力服人,以义相交。”

种来颔首一笑:“有教头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沧州这边我会稳住根基,你在济州只管放手去做,若有难处,可通过柴家庄的商路传信,我自会设法相助。”

此刻在济州州衙,叶祖洽的叮嘱拉回了林冲的思绪:“郓城县乃济州要地,地处梁山泊边缘,盗匪活动最为频繁,你可先往郓城走访,与当地县衙交接,熟悉情况。雷横、朱同两位都头,久在郓城缉捕,经验丰富,你多与他们商议。本州早年知济州时,便知那郓城民风彪悍,豪杰辈出,你行事需刚柔并济,不可一味强硬。”

“谢相公指点。”

林冲躬身领命,转身退出州衙,翻身上马,朝着郓城县而去。

一路之上,他见济州境内田垄荒芜,时有流民乞讨,心中愈发感慨种来的远见。

这大宋的江山,早已是风雨飘摇,若不早做打算,迟早会随波逐流。

数日之后,郓城县衙。

林冲身着缉捕主事的常服,立于大堂之下。

知县时文彬已听闻他的来历,连忙起身相迎:“林主事远道而来,辛苦了!早闻你在沧州的壮举,有你相助,郓城的治安必定大有起色。”

“知县官人客气了,林冲初来乍到,不熟本地情况,还需仰仗官人及诸位同僚扶持。”林冲拱手笑道,姿态谦和却不失气度。

“理应如此。”

时文彬抬手召来两人,“林主事,这两位便是本县的马兵都头朱同、步兵都头雷横,皆是缉捕好手,对郓城的风土人情、盗匪动向了如指掌。”

林冲抬眼望去,只见左侧一人,身长八尺四五,腰阔十围,面如重枣,目若朗星,颌下一部虎须,根根见肉,相貌堂堂,宛如关公转世,正是朱同。

右侧一人,身长七尺五寸,紫棠色面皮,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两道卧蚕眉斜插入鬓,颔下微须,手持一条朴刀,身形矫健,透着一股悍勇之气,正是雷横。

二人身上皆带着一股江湖豪杰的豪爽,却又不失官府差人的干练。

“久闻林教头大名!”

朱同率先抱拳,语气中满是真切的敬佩,“八十万禁军教头的威名,我等在郓城都如雷贯耳。沧州夜袭辽营,以二十配军破百骑辽狗;坚守城池,以弱胜强击退萧干万馀大军,这般壮举,真是叫人钦佩不已!”

雷横也连忙上前一步,连连点头:“是啊林教头!您可是真正的英雄好汉!我等久在县衙缉捕,见多了欺压百姓的败类,却少见您这般忠勇双全的人物。如今您来济州主持缉捕,我等总算有了主心骨。日后有什么差遣,您尽管吩咐,我二人万死不辞!”

他们虽是县衙都头,没有官阶,属于未入流的官职,却久仰林冲的武艺与声名,如今见林冲以州府缉捕主事的身份到来,层级上高出一筹,又兼英雄相惜,态度愈发躬敬。

林冲见状,心中稍定,抱拳道:“二位都头客气了。林冲不过是略懂些武艺,侥幸立了些微功,当不得‘英雄’二字。二位久在郓城缉捕,经验老道,日后缉捕事务,还需二位多多指点,通力合作,共保一方安宁。”

“林教头太谦了!”朱同笑道,“您在沧州缉捕辽谍、清剿匪患,手段高明,我等早就想请教了。不如今日我二人做东,请教头到城中最好的酒楼小聚,一来为教头接风洗尘,二来也好细说郓城的盗匪情况,给教头做个参考。”

雷横连忙附和:“正是正是!我等也好向教头请教缉捕门道,日后对付那些顽匪,也能多些手段。”

林冲正欲应允,堂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名衙役引着一人走了进来。

林冲抬眼望去,只见来人身材不高,约莫五尺有馀,面黑身短,额头广阔饱满,下颌方正厚实,一双眼睛虽不算硕大,却炯炯有神,透着几分精明与谦和。

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皂色短袍,腰间系着一条黑带,脚下是一双粗布麻鞋,虽无甚华贵之姿,却自有一股沉稳干练之气,待人接物间的谦和,让人不由自主心生好感。

时文彬见此人到来,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公明,你来的正好,给你引见一位贵客。”

那人闻言,目光落在林冲身上,先是闪过一丝好奇,随即认出了林冲的身份,眼中涌起浓浓的敬意,连忙上前两步,拱手行礼:“在下宋江,字公明,见过林教头!久闻教头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林冲心中猛地一震。

眼前这人,正是种来特意叮嘱他结交的“及时雨”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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