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明。
竹楼这边就来了两个小客人。
李宝瓶带着李槐,还有裴钱,一起趴在二楼栏杆上看风景。
前两个的个子高一些,不需要垫脚。
小黑丫头则整个人都吊在栏杆上,还时不时贼兮兮的回头。
好象某个下一刻,可能就会突然看到那个光脚的老人,把她抓进屋子里喂拳打熬身体。
三个孩子一低头,便看见苏尝与他们笑着招手。
裴钱本就心虚,只是有身边两个同伴陪着壮胆,又怕说出实情丢脸才硬着头皮上了楼
此刻她看见苏尝招手,便如蒙大赦般一溜烟儿下来了。
苏尝看着她逃命似的模样,忍着笑,冲后面慢悠悠下楼的两个孩子问道,
“董水井你们见过了吧?”
李宝瓶笑道,
“我和李槐路过他的铺子了。
里边的馄饨,还行吧,不如苏师兄的手艺。
李槐板着脸,不敢吱声。
他心里犯嘀咕,记得当时在董水井的馄饨铺子,李宝瓶可是吃了两大碗。
只不过这些他哪敢当着李宝瓶的面说。
万一后者嫌弃他多嘴,不带他这个小舱主玩了咋办?
李宝瓶斜了根本藏不住心事的这家伙一眼。
心说一大早上就跑过来,我那是饿了才在山脚下吃那么多,而且你李槐吃的还少吗?
李槐被她盯的一哆嗦,脑中急速飞转,心想盟主这是在提示我什么?转移话题吗?
于是小男孩一拍大腿,伴装气愤说,
“苏师兄,你不知道,我和李宝瓶去吃饭,董水井那家伙竟敢还要收我们钱,真是掉钱眼里了。”
李宝瓶瞪了这个不知道会错什么意思的家伙一眼,
“董水井每碗已经少收我们铜钱了。
他要是不收你钱,你以后还敢去他那吃饭?”
李槐挠了挠头,已经忘记刚才的话头是什么了,只是实诚的摇摇头,
“那是不敢的。
让他次次亏本,还喜欢时时登门,不是证明我没把他当朋友,爱占便宜嘛。
我李槐丢不起那脸。”
裴钱有些惋惜,心说丢脸就丢脸嘛,大不了吃两次就不去了。
不过她随即又开心起来了,想着之后跟着李槐他们也去吃一碗打折的馄饨。
只是她心思刚起,就被一只手轻轻敲了敲脑袋,
小女孩抬起头,就看见苏尝望向她,“你去吃的话,要给足钱。”
裴钱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苏尝问道,“你认识董水井吗?”
裴钱摇摇头,随即道,“师父和宝瓶姐姐,还有李槐不都认识吗?”
苏尝点点头,
“对啊,是我们认识,不是你认识。
我们和董水井是同窗,所以他愿意为这点情谊损失些许自己买卖的利益。
但这不是我们可以拖家带口占人家便宜的理由。
即使这便宜看起来不多。”
裴钱嘴,心中有些被当外人的委屈,但又没办法反驳。
一旁的李槐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就被已经明白过来的李宝瓶用眼神打断。
一碗馄饨很小的事情。
但是等以后裴钱这个很可能是苏师兄关门弟子的人出山之后。
她或许会遇见各种各样的,更香甜更美味更诱人的“馄饨”。
而且这些馄饨,很可能不用她付出什么。
只需要她仗着苏尝弟子的名头和尝安商行的关系,就能唾手可得。
到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最后哪碗馄饨有毒。
或许每碗,都带着丝丝缕缕的毒。
看着低下头的裴钱,苏尝又说道,
“别垂头丧气的,我打算给你每月一笔零花钱。”
黔黑脸的小女孩立马抬起头,眼睛里哪还有委屈的泪水,完全只剩下笑意。
只不过她这笑容没能持续几个呼吸,就被青衫少年随后的话给打断,
“但前提是过了年后,你得去学垫里念书。
你现在也到了开蒙的时间了,小文现在有空教你,但随着宝瓶洲乱象加剧,他就得带着卢白象几人去梳水国那边了。
当然,你要是不想去山下的学塾,二楼的崔老爷子也能教你读书。”
接着他补充,“还有练拳。”
裴钱顿时陷入纠结之中。
苏尝也任由她自己考虑,看着李宝瓶轻声道,
“我之后会去一趟大骊京城,要不替你看望一下石春嘉。”
石春嘉也是齐先生在世时,学塾的蒙童。
压岁铺子就是从这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家人手中盘下的。
在骊珠洞天落地之后,这个与李宝瓶玩的最好的小姑娘没有选择游学大隋,而是与家人一起搬去了大骊京城。
如今应该已经和人订了亲。
李宝瓶嗯了一声,“那我写一封信,到时候请苏师兄带给那个羊角丫头。”
接着她又说道,
“苏师兄好象一直在奔波劳碌,离开家乡就没停过脚步。
如果可以,在这边多待些时日,也是很好的。就当休歇了。”
苏尝点笑着揉了揉红衣姑娘的脑袋“不会那么着急走,至少会跟你们一起过了年,开了春再去。”
小宝瓶笑着眯起了眼睛。
苏尝这时候重新转头望向裴钱,“想好了没有,要在哪念书?”
裴钱查拉着脑袋,
“想好了,我还是去山下念书吧。”
她实在不敢跟竹楼里的那位老人打交道。
李宝瓶在跟苏尝逛完落魄山后。
看着裴钱还是一副病快快的模样,小姑娘便拽着她准备去趟学垫那边。
裴钱问起这是为啥,她还想在过了年后再去上学嘞,
李宝瓶说这是查探虚实,要知已知彼,提前摸清每一个夫子先生的性情脾气。
以后才能少挨板子和罚抄书。
小姑娘想了想,补充说不许裴钱跟人眩耀自己的那些宝贝,也不许她在额头上贴着符纸去上学。
还有好多好多的规矩。
李宝瓶边说边写,都抄在了一张纸上,要裴钱每天都要对着抄一遍。
最后李宝瓶拍了拍裴钱的脑袋“这叫先难后易。
到了学塾,不用害怕教书先生,有问题就问。
然后在同窗那边,如果受了欺负,也不要只知道哭着回来跟苏师兄告状。
能在学塾那边靠着自己的本事解决,就在那边解决。
解决不了,还有我跟李槐替你出头。
到了学垫,最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什么?”
裴钱病道,
“是与夫子们学那做人做事的道理。学了后还要多多实践才行。”
李宝瓶这才满意点头。
裴钱抬起头,皱着一张脸。
她可怜兮兮望向苏尝,委屈巴巴道,“师父。”
李宝瓶伸手按住裴钱的脑袋。
裴钱立即挤出笑脸,
“宝瓶姐姐,我知道啦,我记性好得很!”
李槐在一旁看的满眼同情,心想裴钱的好日子是快要到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