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苏尝那口武夫气机打磨出足够锐气后。
习惯了粗布麻衣、光脚行走的崔姓老人,好象就转了性子。
他不仅换上了读书人的青衫文币,还给自己做了一根行走山林的竹杖,一双登山木履。
还会在瓷人少年的陪伴下,去小镇购置一些古书和文房用品。
一老一小,将竹楼二楼布置得好似书香门第的书房一样。
不再给青衫少年喂拳的崔诚,一有空就读书写字,并且开始给小文教起了琴棋书画。
最开始老人的改变,让暖树几个孩子都面面相,还以为他是走火入魔了。
后来粉裙女童看过了老人的墨宝,经常跟老人攀谈,才发现原来老人是真正的硕儒,对于诸多学问研究的很深。
青衣小童是个没心没肺和贪生怕死的,一门心盼望着老头子好好练武恢复巅峰,早点成为武力冠绝这座小天地的大佬,才能安心。
所以他就经常跟老人旁敲侧击,苦口婆心的跟老人说龙泉郡的藏龙卧虎、大骊江湖的云诡波论。
等苏老爷离开后,还是要靠老人一身拔尖的山巅修为才能震屑小之徒,千万不可以掉以轻心。
只可惜老人根本不愿意理踩这个家伙。
他在教授小瓷人传统学问,也从苏尝那里接触社会新学之外。
最多只是跟讨教程问的粉裙女童闲聊几句。
对于所谓的武道,好象就这么暂时丢在地上,不想捡起来了。
徒呼奈何的青衣小童,哀叹着求人不如求己,只好继续跟着鲤鲤姐勤勉修行今天的竹楼二楼屋内,读过书的小瓷人,又开始专心练字。
苏尝则和崔诚依靠看栏杆聊看大。
老人轻声问,“知道我为何对小文另眼相看吗?”
青衫少年笑着问,
“崔老先生是在小文身上,看到了当初幼孙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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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点点头后,指了指自己的心,
“我这里觉得亏欠的慌。”
随后崔诚叹了口气,
“当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寄予厚望的孙儿,先因为吃不了苦而逃家,最后又在师门危难之际叛出文圣一脉后。
一直把“虽千万人吾往矣”作为心中圭皋的我,实在无法接受那个被我一手教出来的儿,居然会成为一个一心趋利避害的人。
都说子不教父之过,放在从小没有父亲管的儿这里,就是我这个当爷爷的过错。
是我一开始就教的不对。”
苏尝理解了老人为何陷入疯魔迷障的原因,全因为那无地自容、又痛彻心扉的自责。
青衫少年轻轻一叹,
“所以您才念叻着要给他改名啊。”
崔诚一直想要把崔的名字改为崔。
,水流过的声音,,山巍峨的样子。
崔诚希望自己的孙儿不要如无根流水,遇石就绕行,遇难就离开。
而是如同一座巍峨大山,昂然屹立,直面风雨。
老人抬手看了看那个愈发清淅的心字光点,脸上有释然但也有更多心疼,
“见过东山的记忆之后,我知道有些事是我想错了。
儿或许并不是一意趋利避害,他有自己的抱负。
但是对于他施展抱负的做法,我依旧无法认同。
幸好有你替我纠正挽回了他的少年身,所以我想要把心中那份亏欠补给你。
”
崔诚看了看眼前的青衫少年与屋中执笔端坐的小瓷人,
“谢谢你们,与如今的东山一起同行。”
苏尝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认真的说道,
“没有什么谢不谢的,东山也是我的学生。”
老人闻言便收敛了伤感的表情,恢复了往日喂拳时的意气风发,
“我想知道武夫十境最巅峰的道,与十三境甚至十四境练气士的道,敦高敦低。
就算低了,又到底相差了多少,能不能用踏入传说中的武道十一境来补平。”
这位换上儒衫,但是武夫气息却丝毫不减的老人目光灼灼的看着青衫少年,
“我知道到时候会有很多幕后之人不愿意让我踏出那一步。
中土神州那边也未必能够接受一位新的十一境武神。
但我依旧会试着验明武夫尽头的路,该如何继续走。
那个时候,你一定要回来看我所出的一拳。”
看着想要在前趟路,破境即死也无悔的老人。
苏尝斟酌了一下,随后轻声道,
“崔老先生,等我和东山一起回来,再说这件事可以吗?”
老人闻言一愣,随后笑着点了点头,“好。”
苏尝离开竹楼之后,站在崖畔,来到正望着云海的陈平安身边,笑问道,
“怎么,熬过了一个大关隘,快要进入三境武夫的门坎,大掌柜的这是在忆苦思甜?”
回过神的陈平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是在想之前的事情。”
苏尝蹲坐在少年身边,递过腰间的养剑葫,
“还是小时候那点事?”
已经爱喝酒的草鞋少年,也不生分的接过葫芦喝了口酒。
随后打开心扉的陈平安,缓缓说道,
“不怕苏尝你笑。
之前练拳,我每天疼得叫,还偷偷在被窝里哭了几次,觉得自己要死了。
可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这辈子最难受的那次还是在小时候。”
明白陈平安要说什么的苏尝笑了笑,
“是顾粲他娘亲给你开门吃饭那次吗?”
陈平安点点头,
“是啊,在那个苏尝你还没来的大冬天。
我饿的从泥瓶巷一头走到最后一头。
希望有人能出来看一看我,跟我说小平安,这么晚了吃饭没,没有的话,进来随便吃点。
但是一直没有人出来。
直到我走到最后一趟,告诉自己再没人开门,就舍弃最后那点尊严,跟个乞儿似的厚着脸皮去敲人家的门,求一碗饭吃的时候。
顾粲他娘开了门。
她说她身子骨经不起寒,需要几味草药熬汤补身子,可是杨家铺子那边药太贵。
希望我开春之后去山里头采药,给我铜钱,但是价格必须低一点儿。”
陈平安轻声道,
“我走过去,跟她商量着事情,她就顺手柄自己的暖炉递给我。
谈完了事情后,她看我没挪步,就笑着问,怎么,没吃饭,还想骗吃骗喝啊?
不行,除非算在药材钱里头,不然我可不让你进这个门!”
陈平安笑着望向远方,
“我在爹娘走后,什么样的眼光没看到过,很多同龄人,骂我是克死爹娘的祸胎。
哪怕我远远看着他们放纸鸢,下河摸鱼,都会被一些人拿石头砸我。
还有一些大人,喜欢骂我是杂种,说我这种贱胚子,就算给富贵人家当牛做马都嫌脏,比老瓷山的破瓷片还碍事。
但是那天,顾粲他娘就那么跟我聊着天,说要花钱吃饭才行,苏尝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开心。
进屋里吃着饭的时候,眼泪一下子又不争气地满脸都是了。
她就开玩笑说,呦,小平安,我的手艺是太好还是太差啊,还能把你吃出眼泪来?
我那会儿就只敢低头扒饭,说好吃。”
所以当初决定把小泥鳅送给顾桑时,陈平安才根本不心疼。
草鞋少年一直觉得。
当这个世界给予自己善意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珍惜,要惜福,无论大小。
天底下没谁是欠你的,但是你欠了别人,就别不当回事。
后来陈平安对待苏尝和刘羡阳,亦是如此。
陈平安就这么苦兮兮的从孩子活到了少年,活到了能够自己养活自己。
虽说他很愿意与人为善,但是如果牵扯到有人要害苏尝他们。
陈平安觉得自己还讲个屁的道理。
只要本事足够,那就干死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