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心脏被一纸染血的诏书搅得山崩海啸。
汉灵帝刘宏孤注一掷的“分州诏令”,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投入了炽烈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帝国潜藏的野心与欲望。
那悬赏一一以“天级武将”实力为标尺,瓜分冀州、青州千里膏腴之地一一象一道疯狂的飓风,裹挟着权力的血腥气和裂土封侯的无上诱惑,席卷了每一条驿道,每一个坞堡,每一处隐世的山林。
朝廷的威严在绝望的宣告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被重新诠释。
它不再是至高无上的法统像征,而变成了一张巨大的、金光闪闪的赌桌桌布,筹码就是张角的头颅和帝国最富庶的北方州郡。
衡量功勋的“天级武将”标准,更如同烙印在空气里的无形标尺,刺激着每一个自认有力一搏的强豪巨壁,乃至那些蛰伏已久、只为风云际会而生的身影。
帝国版图上,数道、数十道、数百道的烟尘开始升腾。
驿道喧嚣如江海,原本用于传递邸报和调粮的帝国主干道,此刻被钢铁洪流彻底淹没。
甲胃铿锵,马蹄声碎,步卒的皮靴踏起遮天蔽日的烟尘。
不同州郡的旗号一一玄鸟、狼头、虎豹、世家的特殊徽记一一如同各色争艳的毒花,在尘土中招摇。
运输粮秣、箭矢、甲片、攻城器械的车队首尾相连,堵塞了整条官道,小贩和驿卒被驱赶到路旁沟壑,目定口呆地看着这支前所未有的、目标一致的混乱大军向着同一个方向一一充州一一蠕动前行。
乡野小路蹄声碎,不仅仅是正规军,嗅到血腥的秃鹫凯止是猛虎!
各地世家大族,或为自保,或为投机,纷纷掏空家底。
一队队披挂崭新但制式杂乱的私兵,由家族内核子弟率领,如涓涓细流导入奔向充州的兵河。
他们的装备或许不如禁军精良,但脸上的狂热与渴望毫不逊色,那是脱离坞堡,踏入一场能改变家族命运的搏杀的激动。
一些偏远州郡的郡守、太守,也终于按捺不住,打出勤王的旗号,带着本就不多的守备力量上路。
他们或许战力堪忧,但目标极为清淅:去充州,去那即将开始的盛宴边缘,哪怕只分得一杯残羹,一个县、甚至一个乡的“承认”,也比困死边地强上百倍。
无形的飓风也吹入了那些与世隔绝的角落。
深山中茅屋的门被推开,隐士般的武者抚摸着蒙尘的兵刃,眼中闪铄着鹰隼般的光芒;水泽深处的寨子里,豪强们听闻“朝廷认功、万夫可敌天级”的传闻,眼神变得锐利而贪婪。
无数道或苍老、或精悍、或桀骜不驯的身影,带着尘封的传承,怀揣着对名望与土地的渴望,
悄然下山、出泽,添加了这场通往充州的洪流。
他们的目的地或许是某位将军的大蠢之下,亦或是纯粹为了在即将到来的滔天血战中淬炼自身,博取那足以身“天级”之名。
帝国各地,无数的“高手”就此出山。
他们的心思各异。
有人只想在即将到来的尸山血海中磨砺技艺,验证那传说中“天级”的壁垒;
有人带着传承,想将家族之名刻在未来的州郡图谱上;
有人则目光深邃,在奔流的乱世兵河中寻觅着能承载自身野望的舟一一那位值得效忠的“明主”。
于是,在帝国的画卷上,一幅汇聚风暴内核的众生相徐徐铺开。
豫州,谯县,牛山脚下。
粗壮的许褚默然立于祖祠前,身上简陋的锁甲打磨得亮,宛如岩石镀上了金属。
他身后,是五百名气息凶悍的虎卫军,他们眼中血丝未褪,呼吸间带着一种灼热的力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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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血丹的效果潜伏在他们强健的肌体之下。
更后面,是一千名手持各式武器,神情混杂着紧张与兴奋的乡勇。
“伯父,诸走了。”许褚声音低沉如牛吼,对着族中长老深深一揖。
没有多馀的言语,那双豹眼中燃烧的是最纯粹的火焰一一博一个爵位回来,让许氏坞堡的门媚真正光耀这片乡土。
“充州,俺的功名!”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如闷雷滚动。
五百虎卫军踏着整齐的步伐前行,沉重的陌刀扛在肩头,竟隐隐带起风雷之声。
一千乡勇紧随其后,卷起一道奔向充州的洪流,
许褚庞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山岳,目标直指那以“天级”为门坎的战场,他要以敌人的头颅和血肉,铸就许氏崭新的荣光柱石。
河东郡,杨县。
年轻的徐晃紧了紧肩上那柄沉重的梨花开山斧一一粗长的斧柄黑发亮,宽厚的斧刃寒光流转。
他深吸一口家乡漂冽的空气,目光投向南方。
“分州诏天级武将:”这个消息让他年轻的血液沸腾。
小小的杨县困不住他的目光,帝国真正的风流人物、搅动风云的豪杰,此刻必然都在汇聚向同一个风暴中心一一兖州。
“功名富贵,小子不敢奢望。”他对着空旷的田野低语,眼神却坚定如铁,“只想去看看,这帝国的巅峰之人是何等气象!从万人血海中,找出值得徐公明效死力、以武运相托的伯乐!”
扛起斧头,徐晃迈开大步,身影融入官道上同样向南的人流。
他就象一把刚磨砺出的刀,渴望着找到能让他劈开混沌的鞘与掌。
并州,西河郡。
急促的鼓点撕裂了坞堡的宁静。
留守主将,身着锁子甲、气度沉凝的于禁,猛地推开桌案,手中紧紧着那封由鲍信亲笔书写的密令。
信很短,内核内容却如火焰烧灼着他的心:“速引铁骑十万,星夜驰援充州!分州盛宴已启,
天级为尺!吾基业荣辱,赖君扬刀!”
被留下看守老巢的些许郁气,瞬间被这千载难逢的机遇冲刷殆尽。
于禁眼中精光爆射,一股久违的意气风发涌上心头。
“擂鼓!聚将!”他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铿锵。
“点烽火!传令所有牧场马!”
“泰山鬼卒何在?!立刻集结!”
这是他一手参与打造,曾与昌稀“蒙特内哥罗狼骑”血战并最终获胜的精锐一一白日如常,入夜则眼冒幽光,能以牙齿咬断弓弦的可怕力量!
急促的号角和马蹄声在西河郡上空回荡,
仅小半日,坞堡外巨大的校场上,尘烟滚滚。
十万铁骑披挂整齐,刀枪如林,战马焦躁地刨打着地面,汇聚成一片令人室息的黑潮。
所有士兵都沉默着,但眼神中的火焰却如燎原之势一一他们知道,真正的战场在充州,真正的功名在那里!
于禁飞身上马,亲掌帅旗,猛地一挥手臂:“开拔!”
十万铁蹄骤然激活,如同沉闷的雷霆碾过大地,卷起冲天烟尘,以排山倒海之势直扑兖州方向这沉默的铁流,承载着鲍信的野心,更承载着于禁压抑已久、此刻急需扬名天下的渴求!
他要让天下知道,鲍信帐下不只有董卓旧部,更有他于文则!他手中的铁骑,也必将在瓜分翼青的“天级”战功薄上,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山阳郡与豫州交界,某处隐秘山谷。
乘氏李氏的家主李干,缓缓放下手中誉抄的密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天级武将分州:”他低声自语,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击家族传讯金钟!”他沉声下令。
很快,两位李氏最出色的年轻子弟一一英气勃发的李进与沉稳内敛的李典一一被唤至面前。
“进儿,典儿,”李干目光扫过两位后辈炯炯发亮的眼睛,“李氏沉寂太久。乱世烽烟已至最烈处,亦是英雄扬名时。这场以州郡为注的搏杀,关乎族运!带上家族最精悍的一千儿郎,随我出山!”
“喏!家主!”李进和李典抱拳应声,声音中充满激动。
他们明白,这绝非寻常征召。
分州令下,天级是尺,只要能在那战场上展现出足够的锋芒,无论是个人勇武或是领军之才,
都有可能一战成名,路身未来新贵之列,将乘氏李氏带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山谷的隐秘机关缓缓开启,一千名甲胃精良、阵型严整的私兵鱼贯而出,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们的装备虽不如禁军精良,但那股百战悍勇和视死如归的家族凝聚力却丝毫不弱。
李进抚摸着腰间佩剑的剑柄,眼神锐利如鹰,似乎已看到自己于万军丛中斩将夺旗;李典则更关注着队伍的集成与地势勘察,心中思付着如何在战场上把握良机。
二人皆心怀憧憬,渴望着在这时代的风口浪尖,刻下属于李进、李典的名号!
残阳如血,将连绵南行的兵马长龙染上一层悲壮而狂热的赤金色,
官道上,铁蹄声、脚步声、车轮碾压大地的闷响、士卒沉闷的喘息与低吼,汇聚成一曲庞大无比的战争交响乐,单调、沉重、却又蕴含着崩山裂石的恐怖力量。
太行山麓的高岭之上,有樵夫偶见这场景,骇得斧子都掉落山涯。
目之所及,直至天边地平线,那奔赴充州的人马烟尘,如江河归海,似蚁群赴巢,无穷无尽,
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旌旗漫卷屏蔽了日光,兵戈的寒光在夕阳下连成一片跳跃不息的金属海洋。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汗液、牲畜粪便和一种莫名的躁动与杀气混合的气息。
这滚滚洪流的目标只有一个一一充州!
那汉灵帝绝望赌桌上抛出的血腥诱饵一一冀州、青州的分割盛宴,其入场券,便是能决定战局走向的“天级”力量!
从帝国勋贵到边豪强,从世家宗族到市井草莽,从成名宿将到初出新锐,无数野心与梦想在这股洪流中碰撞、交织。
英雄辈出,龙蛇起陆。
帝国的黄昏,被这支汇聚的铁流拖拽着,即将坠入一片更为混沌、惨烈,却也孕育着崭新黎明的血色长夜。
充州,已成为风暴之眼,每一粒尘埃,都将在那里,见证巨人们为了未来而展开的倾世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