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的定陶城,空气如同凝固的铅块,压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
城外,太平军的黄旗如怒海狂涛连绵不绝,简陋却有效的堡壕沟层层叠叠,将这座孤城死死锁住,昼夜不息的挑畔呼号与简陋投石机的沉闷砸击,日复一日地消磨着城内军民仅存的意志。
议政堂内,檀香也无法驱散那份死寂般的压抑。
大将军何进端坐虎皮帅椅,眼神却如蛰伏的毒蛇,扫视着堂下肃立的诸将。
丁原、鲍信、王匡、袁遗一一这几位何进魔下最重要的大将,虽甲胃染尘,眉宇间却藏着一股与城头颓势格格不入的精悍。
皇甫嵩、朱伪、卢植三位老帅坐于一隅,气度沉凝如山岳,但那三十万风尘仆仆赶至的京畿禁军,其肃杀之气已隐隐弥漫开来。
汉灵帝那道疯狂的“分州诏令”以及十常侍遣使带来的密议许诺,如同一道淬火的洪流,彻底冲垮了何进心头那堵名为“隐忍”和“保存实力”的堤坝。
野心的种子在绝望的土壤里骤然疯长,结出的将是嗜血的果实。
何进重重一拍案几,沉闷的响声震得众人心头一跳:
“诸君!休养够了!朝廷的恩旨与诸公的辛劳,不是拿来填这破城的无底洞的!”
他豹眼圆睁,闪炼烁着前所未有的凶戾与亢奋:
“泥腿子们围了这么些日子,真当我汉家无人?真当朝廷的刀锋钝了?
张梁小儿借着人多势众,占我河山,屠我百姓!这笔血债,该还了!”
他猛地站起,魁悟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笼罩半个大堂,手指如戟,直指南门外那连片的黄旗营寨:“就从南门开始!丁刺史!”
丁原踏前一步,如标枪般挺直:“末将在!”
“你魔下并州狼骑为先锋!鲍信、王匡、袁遗!尔等三部紧随其后!
给某撕开那泥腿子布下的烂篱笆!让张梁看看,什么是王师天威!”
“末将遵令!”四人齐声嘶吼,眼中压抑多时的战意熊熊燃烧。
何进目光转向三位老帅:“皇甫老将军、朱老将军、卢尚书!”
三位老帅齐齐起身抱拳:“大将军!”
“休整多日,该活动筋骨了!西线敌军,烦劳三位率领本部精锐,为我策应清扫!待南门破开,再合兵一处,为迎接天下勤王之师扫清门前狗!”
何进的声音斩钉截铁。
“遵大将军军令!”三老帅眼中精芒乍现。
朝廷分州的悬赏,同样点燃了他们胸中沉寂许久的战火。
这三十万禁军,不是来守城的,是来破敌立威、争功夺地的!
五月十五,天尚未大亮,定陶城南门厚重的门栓便在刺耳的摩擦声中轰然抬起。
城头守军的鼓点,骤然一变!
不再是像征坚守的沉闷迟缓,而是如惊涛孩浪般汹涌急促!
震天的鼓点如同惊雷,撕裂了黎明前的死寂,也狠狠擂在城外猝不及防的太平军心头!
“敌袭”一名负责前哨的小头目惊疑不定地抬头,下意识的吼声刚起。
“敌袭!!!”应和声零零落落,随即被一阵更恐怖的轰鸣淹没!
“轰一一!”
巨大的城门轰然洞开!
一道赤色的怒龙率先冲出!
当先一骑,神骏如龙,火炭般赤红,其上端坐着一位顶束发金冠,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手持一杆方天画戟的威武汉子,正是丁原魔下头号悍将一一吕布,吕奉先!
此时的吕布,再无半分平日里收敛锋芒、故意拖延的懒散。
汉室分州许诺如同最炽烈的薪柴,点燃了他身为“天级武将”那毁天灭地的斗志!
历史武将体系的加成在他身上展露无遗,全身血红色的斗气轰然爆发,冲霄而起,威压百里!
“挡我者死一一!”
一声怒吼,如九霄雷霆炸响!
方天画戟在空中划出一道炫目的血色圆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狼劈下!
噗l一一!噗l一一!
挡在正前方的十几名太平军悍卒,连人带简陋的木盾、锈蚀的铁甲,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被整齐地从中撕裂!
断刃、碎甲、残肢断臂混合着滚烫的鲜血冲天而起,泼洒出一片残酷的血雨!
吕布马前瞬间清空一片扇形局域,只剩下狞的肉糜和刺鼻的血腥!
这仅仅是开始!
吕布一夹战马马腹,这匹神驹化为一道赤色闪电,狠狠撞入刚刚反应过来的太平军人潮中!
方天画戟化作一道血色风暴,所过之处,人马俱碎!
普通的太平军步卒,哪怕是七阶以上的精锐兵种,在他面前也如纸糊泥捏一般!
沉重的狼牙棒、粗长的枪矛,尚未近身便被戟风绞碎!
成排的太平军士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筋断骨折地倒飞出去,撞倒身后一片!
他身后的并州狼骑精锐得到主公的勇力加成,也爆发出远超平日的战力,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锥,狠狠凿入混乱的太平军数组。
几乎是同时,鲍信、王匡、袁遗三部养精蓄锐的精兵也如决堤洪水般从南门冲出!
鲍信率长枪锐卒,结成密集的步塑方阵,步伐沉重而坚定地向前推进,将那些试图组织防线、
手持刀盾的太平军二线部队如同犁地般层层刺穿!
王匡引弩兵在侧翼疯狂倾泻着箭雨,覆盖着试图从两翼包抄的敌军。
袁遗则挥动本部刀盾兵,如同坚固的磐石,牢牢护住几股冲锋兵力的结合部,绞杀着试图分割的敌人。
太平军南线统帅是一名玄级武将,惊地看着这山崩海啸般的反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说何进只剩残兵败将龟缩不出吗?这恐怖的赤骑,这凛冽的戟风,这狂暴的气势难道是神将下凡?!
“结阵!快结阵!黄巾力士顶上去”他声嘶力竭地嘶吼,试图让身边内核的数百名身披简陋铁甲的黄币力士顶住那赤色的箭头。
然而,晚了!
吕布眼中血芒一闪,锁定了这员试图组织抵抗的中级太平军武将。
吕布快如惊鸿,转瞬即至!
“蚁!也敢阻我?!”
画戟带着一往无前的毁灭意志,横扫而出!
那中级武将慌忙举刀格挡。
铛一一咔!精铁锻造的长刀应声而断!
画戟去势不减,狠狠劈入其胸腹!
坚固的护心镜如同纸糊,瞬间崩裂!
那中级武将连同他身后的两名精锐力士一起,被这蕴含着史诗级力量和斗气的狂暴一击,轰得四分五裂!
血肉与铁片混合着飞溅!
主将被一击秒杀!
血腥恐怖的画面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南线太平军本就不稳的士气。
失去了指挥内核,那些原本还算坚韧的太平军常规部队瞬间崩溃!
“跑啊!”
“是杀神!不可力敌!”
“苍天啊
”
哭豪声,踩踏声瞬间响彻云霄!
南门外的黄巾营垒如同被巨斧劈开的朽木,瞬间崩溃瓦解!
人潮如被惊散的羊群,漫无目的地向后奔逃,互相践踏,将那本就简陋的堡、拒马撞得稀烂几乎在南门杀声震天、血光冲霄的同一时刻,定陶西门那沉重的城门也在嘎吱巨响中缓缓开启。
没有震天的嘶吼,只有一种沉重如山、压抑到极致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皇甫嵩、朱伪、卢植三位帝国硕果仅存的“名帅”身披旧甲,端坐马上,出现在门洞的阴影之中。
他们身后,是列成方阵、沉默如铁的三十万京畿禁军!
精良的玄甲在熹微的晨光中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如林的刀枪战戟直指苍穹。
他们是帝国的底裤,是汉灵帝从洛阳挤出的最后一丝元气,此刻,他们的气势在无声中攀升到了顶点。
城外负责西线包围的太平军将领反应稍快,他们依托着之前修建得更为坚固的堡和挖深的壕沟,嘶声呼喝着试图稳定防线:
“稳住!放箭!神上使很快就到援兵:::
然而,他们的呼喊在三位老帅平静无波的眼神下显得如此苍白。
“挽弓。”皇甫嵩的声音不高,却清淅无比地传遍阵前。
喻一一!数万名禁军弓手整齐划一地张开了帝国制式的硬弓强弩。
箭矢带着冰冷的反光对准了乱哄哄正在向西门运动试图支持南线,以及仓促布防的太平军。
“射。”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黑色的箭雨如同突然袭来的死亡乌云,带着刺耳的尖啸,越过城墙,狠狠扎入太平军混乱的数组中。
惨叫之声顿时此起彼伏。洛阳禁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这一轮箭雨杀伤力远超太平军普通兵种的承受能力。
朱偶猛地一挥手中令旗。
鸣一一!
沉重悠扬的号角声响起,取代了鼓点。
如同山崩前的征兆!
“进一一击一一!”
卢植苍劲有力的声音如同洪钟敲响!
“杀一一!!!”
三十万禁军精锐,终于发出了压抑已久的怒吼!
这吼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斗!
玄甲洪流如同决堤的钢铁熔岩,以沉稳而恐怖的碾压之势,迈着整齐划一却沉重无比步伐,轰然撞向西门外太平军的防线!
他们组成了标准的重步兵推进阵型,巨大的青铜镶铁盾在前方组成移动的城墙,长塑如林从盾后刺出,精准而冷酷地绞杀着任何试图靠近的敌人。
面对这如山如岳、装备精良、气势如虹的冲击,西线太平军那临时构筑的堡和壕沟显得无比脆弱。
那些二线部队和被打懵的士兵哪里能抵挡住这等洪流?
一个冲锋!仅仅一个正面冲锋!
“轰!”
木制的堡被重甲兵卒合力撞塌!
“噗!噗!”
长塑如毒蛇般从盾墙缝隙刺出,将试图靠近的太平军纷纷洞穿!
挡在最前方的太平军步卒如同被巨轮碾过的麦秆,瞬间被扫倒、踩踏、刺穿!
西门防线,应声而碎!
皇甫嵩三人立于阵前,目光如炬,指挥若定,引导着钢铁洪流无情地碾压、分割、吞噬着崩溃的敌军。
他们如同一柄巨大的铁梳,要将缠住定陶的所有黄币秽物,彻底梳净!
城北。
吕布膀下战马,马踏联营!
方天画戟如同索命的勾镰,每一次挥动都带走数条,甚至十数条性命。
身后的【并州狼骑】紧紧跟随,如狂飙的飓风,一路从户山血海中贯穿而出!
南门的溃败已经蔓延到整个外围。
丁原、鲍信等部正疯狂收割着溃兵。
他目光冷冽,遥望北门外同样陷入混乱的太平军大营。
北门的太平军惊惶失措地看着南边、西边升腾的烽烟和喊杀,以及那如同魔神般从南侧踏着血路冲杀而至的赤红身影!恐惧,如瘟疫般蔓延。
“随我来!”吕布低吼一声,画戟前指,竟欲一鼓作气从南穿到北!
赤兔马长嘶一声,猛地转向,朝着北门敌阵薄弱处杀去!
画戟舞动,所向披靡!
挡在北面的太平军无不胆裂魂飞,望风披靡。
在吕布的带领下,并州狼骑竟真的在混乱的太平军大营中杀出了一条贯通南北的血路!
两个时辰!
从朝阳初升到日头偏西,仅仅两个时辰!
定陶城外的厮杀声、爆炸声、惨豪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聋的欢呼与泣血的嘶吼。
“万胜!万胜!大将军万胜!”
“汉军万胜!”
定陶城下,方圆十馀里的地面上,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漂橹。
断肢残骸、破碎的兵刃、倾复的车辆、燃烧的营帐与残破的黄旗交织成一幅地狱般的景象。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烟尘与硝烟,令人作呕。
太平军仓促构筑的堡防线几乎被夷为平地,壕沟被户体填满。
曾经如附骨之疽、将定陶围得水泄不通的百十万太平军,彻底溃散!
大部分被歼,小部分丢盔弃甲,亡命逃向济阴腹地方向。
吕布驻马于北门残破的土垒之上,赤兔马浑身浴血,打着响鼻。
他身上的兽面吞头连环铠也染满了血污与脑浆,方天画戟的锋刃滴落的鲜血在脚下汇成小溪。
他目光如电,扫视着眼前修罗场,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属于胜利者的脾与对更多鲜血与荣耀的渴望。
何进在亲卫的簇拥下,登上了南面城楼。
城头上,那面残破却依旧傲立的玄鸟“何”字帅旗,在带着血腥气的晚风中猎猎招展,似乎重新焕发出了光泽,显得越发刺眼夺目。
城楼下,丁原、鲍信、王匡、袁遗四部将官纷纷抱拳复命,脸上洋溢着解气与狂热。
西门外,皇甫嵩、朱伪、卢植率领的禁军方阵正迅速清理战场,动作迅捷,纪律严明。
硝烟尚未散尽,但定陶城那沉重的锁,已被这惊天一击彻底砸碎!
何进双手按在冰冷的雉上,望着城外堆积如山的敌人户体和己方将士振奋的面容,感受着久违的掌控全局的快意。
朝廷的分州之赏如同烈火烹油,但唯有实力,才能真正捞取其中最大的一块肥肉!
定陶的胜利,正是他向天下野心家们发出的最强音一一实力话语权,在我何屠夫之手!
这围城后的第一块肥肉,我吃定了!
“传令!”
何进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各部收敛阵亡袍泽,轻点缴获,妥善救治伤员!”
“全军回城,休整一夜!”
他的目光投向南边豫州方向,那里是通往他势力腹地的生命线,也是更多“友军”即将汇聚之所:
“明日天明,大军继续南下!”
他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对未来的野心与即将到来的更大杀伐的宣告:
“扫清残敌,打信道路!为陛下分忧,迎接:我大汉的勤王之师!”
定陶城外,夕阳如血,将城头那杆迎风招展的“何”字帅旗,染得愈发猩红夺目。
帝国反攻太平道的号角,由这位野心勃勃的大将军,以一场近乎血腥屠戮的雷霆反击,在定陶城下悍然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