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长平城下,寒霜未退的血腥硝烟尚未散尽,又被新燃的铁血烽烟所复盖。
曾号称两百万之众的“士族联军”,经过皇甫嵩长平城外的惨败,尤如被飓风席卷的麦田,仅馀下七十馀万残兵被重新收拢在平叛大营的辕门之内。
这些侥幸生还的溃兵,身上还带着昨日奔逃的泥泞与同伴溅上的血污,眼神空洞,士气低迷,
象一群受惊的绵羊。
然而,这绝望的颓废并未持续多久。
冰冷如刀的军令刺破了麻木,三尊煞神开始了最无情的筛选。
陈到新创的白联营,如同一尊不化的寒冰神只,聂立于西营校场,
他的目光锐利如锥,所过之处,喧嚣凝滞。
万馀从户山血海中爬出的七阶以上老兵,是他溶铸“白壁垒”的铁胚。
他不需要言语,一个漠然的眼神,一次毫无征兆的结阵变向操演,便是最好的筛选器。
那些反应迟滞、无法在冰冷号令下瞬间绷成一根弦的、甲胃残破不堪的、眼中野气多于纪律的成片成片地被淘汰出列,驱赶至一旁待处理营区。
他只需坚盾利刃组成的铜墙铁壁,一丝散逸的杂念都是缝隙。
而另一侧典韦的虎卫营,营盘东侧则是另一番景象,狂暴的煞气几乎凝成实质。
典韦如一头巡视蛮荒的暴熊,九尺巨躯下是滚荡着洪荒力量的血肉。
他不需要繁复操演,只凭那山岳般的体魄和腰间玄铁重戟带来的死亡压迫,便让所有汇聚于此的六阶以上悍卒屏住呼吸。
那些力量不足、体格单薄、不够凶悍、或者在纯粹力量与胆魄的威压下露出怯儒的壮汉,也被粗鲁地踢出队列。
他要的是人形凶兽,能挥舞重兵器的战争碾轮!
陈到选走一万如冰铸的精钢堡垒;典韦则聚齐了近万名肌肉结、眼神如狼的彪悍巨汉,如同一柄柄初具雏形的开山重锤。
七十馀万的溃兵,在两大营的筛选下,去芜存菁,被淘去了所有“杂质”。
去除了“杂质”后的数馀万溃兵,仿佛一群待宰的牲口,被带到了黄忠的弓阵之前。
这位须发皆张的“铁胎弓圣”并未多言,只是将沉重的铁胎弓随意一拄,冷冷开口:“持弓者,出列!敢有一丝虚报,某之箭矢,洞穿汝颅!”
哗啦一片,数千名曾效力于各家族善射部曲的老弓手带着畏惧和侥幸走出。
黄忠目光如鹰隼扫视:“试弓!目标,三百步外草垛!”他随手指定几个局域。
溃兵们挽弓搭箭,场面混乱,准头更是天差地别。
“嗖嗖嗖!”稀稀拉拉的箭矢射出,草垛上稀落地插着几支。
黄忠面无表情,又令:“再射!一百五十步移动草靶!”
慌乱更甚,箭矢或偏或软无力。
看着这群昔日以射术混饭吃、如今却连基本水准都难保的所谓弓手,黄忠眼中寒光大盛。
他知道皇甫嵩之前的失败,除了指挥和私心,这些徒有其表的兵员也是祸根!
“停!”黄忠断喝如雷。
“凡落靶脱空、劲道不足七成者、弓力不及三石者一一淘汰!”冷酷的声音如同阎王点卯。
近一半弓手面如死灰地被驱赶出列。
剩下的一万五千馀弓弩手被他强行集成,勒令按照他制定的标准进行地狱般的训练。
淘汰掉的十几万步卒辅兵,则被归入皇甫嵩统领的后勤整编串行,负责营寨、粮道、器械维护等苦役杂活。
至此,七十万溃兵,最终溶铸成一万“白营”,一万“虎卫营”,一万五千“弓营”,以及被黄忠强行整编后堪用的三十万主力,再加之陆鸣手中原有的五十万山海百战精锐,兵临长平,雷霆扫穴。
旌旗招展,玄鸟腾空!
陆鸣以万钧之势席卷长平城下,兵力空前鼎盛!
他的目标不是困兽犹斗的吴霸,而是刘辟、何曼新胜骄纵的援军!
一场精心策划的野战于长平城外荒原骤然爆发。
陆鸣并未全线压上,而是以黄忠整编的三十万部队为外线伴攻吸引,当刘辟、何曼的黄币援军被调动,得意地展开兵力围剿这些“杂兵”时,真正的獠牙才亮出!
陈到统领的白联营如同冰冷的银色洪流,从侧翼高速插入,一万身着重甲、移动如墙的白战士瞬间结阵,硬生生顶住了何曼精锐前锋的疯狂冲击!
那厚重的盾墙和刺出的冰冷塑尖,竟比城墙更坚固,何曼部撞得头破血流。
就在敌军攻势被阻、阵型为之一乱的刹那,典韦的虎卫营如苏醒的远古凶兽,发出震天咆哮!
典韦本人手持两柄门板般的玄铁大戟,化身血色箭头,率万名状若疯虎的巨汉扑入敌阵!
他们根本不懂何为阵法精妙,只知道挥舞巨锤、重斧、狼牙棒,凭借蛮横到不讲理的力量和无惧生死的狂野,在黄巾援军中撕开一道道血腥的缺口!
虎卫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如同熔岩碾过蚁穴!
两营配合,冰冷壁垒稳如山,狂暴重锤碎八荒!
刘辟、何曼的援军士气瞬间崩溃,战线被拦腰斩断,精锐被屠殆尽,二渠帅肝胆俱裂,率少数残兵丢盔弃甲,狼狐不堪地遁入长平城中,与早已吓破了胆的吴霸汇合。
彻底扫清外围后,陆鸣将长平城围成了铁桶。
他并未急着用人命去填城墙,而是尽起大营中从皇甫嵩败军中收集或新赶制的攻城器械!
轰!轰!轰!轰如同闷雷滚滚,数百架各式车、抛石机被架设在安全距离外,昼夜不停地对着长平城的东城墙展开了饱和轰击!
巨大的石弹、粗壮的巨木被抛上天空,又如同陨星般狠狠砸落!
第一日,东城墙墙垛塌陷,守军暴露。
第二日,石弹雨点般砸在墙体,大块砖石剥落,裂缝如蛛网蔓延,摇摇欲坠。
第三日,攻城槌在重兵掩护下直接冲击伤痕累累的城基。
东城门内侧的甬道甚至被巨木堵死也无济于事,因为目标早已不是城门一一整段东城墙已遍布巨大的缺口和可怖的龟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城墙上,守军冒着石雨和城下黄忠弓阵的精准狙杀,徒劳地用沙袋、门板填充,但人力在庞大的机械力量面前显得渺小。
滚烫的金汁、西域猛火油陶罐,不断倾泻在城下试图靠近攻城槌的山海士兵身上,制造着短暂的燃烧地狱和痛苦哀豪,却无法阻止城墙整体的崩塌之势。
当第三日黄昏的最后一抹馀晖被染上血色,像征总攻的玄鸟赤色火光信号陡然冲上云宵!
“呜一—呜呜呜一—!!!”
毁灭的号角响彻四野!
陈到白联营顶盾推进,如同巨大的移动冰锋,直接朝着被砸开的最宽一个城墙裂缝扑去!
密集的箭矢射在盾牌上叮当作响,少数悍勇的黄巾力士跳下缺口试图反扑,却被从盾墙缝隙中如毒蛇般精准刺出的长契瞬间穿透!
“锋矢一一突进!”
陈到清冷的声音在战场喧嚣中清淅地传递。
冰寒的气息弥漫开来,白战士沉默地、高效地、如同冰锥刺穿朽木般,顶着守军疯狂的抵抗和滚落的巨石,硬生生以最小的代价,凿穿了那道血肉磨坊般的缺口,将玄鸟旗帜第一个插在了长平城头!
银色甲胃在火光下闪耀着冰冷的锋芒。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处攻城槌最终撞破的局域,爆发出更加狂暴的声响一一是典韦!
“给俺碎开!
典韦一声炸雷般的暴吼,手中双戟如同开天巨斧,硬生生劈开挡路的乱石和撞得半残的城门碎片,带着一队人形坦克般的虎卫狂冲而入!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队形、掩护,双戟化作死亡风暴,所到之处,无论是黄币力士的甲胃、长戈,还是匆忙堵上来的木石障碍,统统如纸片般被撕裂、砸飞、扫荡!血腥的断肢残骸、破碎的兵器混合着烟尘四处飞溅。
他如同一颗燃烧的陨石,以最野蛮、最直接的方式,在城内卷起第一阵滔天的血雨腥风!
虎卫们紧随其后,巨斧阔刃挥舞,大开大合,将试图反扑的黄巾士兵碾成肉泥,迅速在突破口内外杀开一大片空地,稳固桥头堡!
双锋破城,一冰一火,一凝练一狂暴,却完美撕开了长平城最坚固的防线!
整个长平东城墙防线在内外夹击下彻底崩裂,如大堤溃决!
当数万山海陆战精锐如潮水般从多处突破口涌入,配合着城头站定的白营向下绞杀时,长平城内的抵抗如同被浇上开水的蚂蚁窝,迅速瓦解。
火光冲天,喊杀声、哭豪声、兵器碰撞声充斥着每一条巷弄。
然而,在一片混乱的内核局域一一吴霸、刘辟、何曼三人驻守的临时指挥署中,却早已人去楼空!
从残留的痕迹和活捉的亲兵口中得知,在见到陈到白联攀上城头、典韦虎卫如凶神般冲破城门防线的那一刻,这三条狡猾的老狐狸便已知大势已去。
他们并未做无谓的困兽之斗,而是借着城内尚未完全混乱之机,在死忠部曲的掩护下,抛下还在抵抗的土兵和平民,从城中缺省的、避开东城墙的隐秘逃生信道狼狐遁走!
这信道或是某段被杂物掩盖的下水道,或是连通着城外某处不起眼洼地的暗洞,让陆鸣布下的外围警戒部队未能及时察觉。
陆鸣立于破败的城头,玄鸟蠢旗在他头顶猎猎作响,映照着火光和脚下横流的血污。
目光扫过城内逐渐平息的战场,眼中金芒闪铄,却并无多少歼敌首脑的喜色,唯馀深沉的冷冽。
“跑了?”郭嘉饮了一口葫芦中的冷酒,看向戏志才。
戏志才苍白瘦削的脸上,那抹讽刺的弧度从未消失,此刻更添三分预料之中的冰冷:“煮熟的鸭子飞了!这豫州,到底不是铁桶一块!”
陈到提着染血的长枪上前,银甲上沾满尘土与碎肉,却依旧挺拔冷冽:“主公,城内残寇肃清完毕,典韦将军已率虎卫追击!”
典韦在城门外远处发出一声不甘的虎吼,似乎为错过主犯而极度愤怒,紧接着是更加狂暴的追杀逃兵的砍杀声传来。
陆鸣缓缓开口,声音穿透夜风,并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律:“跑得了他们几位渠帅,跑不了这太平道的根基。
传令下去,清点战果,安抚黎庶,厚葬战死者。
皇甫将军!”
他目光转向一旁,神色复杂的老将皇甫嵩立刻上前:“陆帅有何吩附?”
“后勤串行三十万之众,交由将军统领,接管长平城防,清剿四野残寇,安抚流民。
若再有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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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鸣话未说完,但眼中的锋芒已让皇甫嵩心头一紧。
皇甫嵩凛然抱拳:“末将遵令!必不负所托!”
经历了血淋淋的教训,这已是他唯一的选择。
陆鸣望向南方兖州、北方幽州的方向,那里战火正炽。
长平告破,颖川郡和陈国的黄巾根基被彻底拔除,但这豫州的棋盘,不过才刚刚走到中盘。
梁国、沛国、汝南郡这三郡还有大片的地盘在黄币军的手中,刘辟、何曼、何仪、黄邵,还有从陈国逃出的吴霸,豫州还有五位黄币渠帅。
光是这些黄巾渠帅手中的精锐兵力加起来就要远超陆鸣手中的兵力了。
豫州的战局才刚刚打开局面,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玄鸟旗帜之下,是铁与火铸就的威严,亦是未尽血仇的馀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