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德缓了好一阵,声音都哑了:
“有几个不听话的,屡教不改,总想跑,或者想去告发的。”
陆宁就这么看着吴德,也不催。
吴德被盯得发毛,只能继续交代:“就被刘火华,让我们给收拾了。”
“收拾是什么意思?”陆宁追问。
“就是……”吴德又开始吞吞吐吐,脖子往后缩了缩,显然不想提那两个字。
陆宁的眼睛微微一眯,手又抬了起来,作势要往吴德的肩膀上放。
“杀了!
就是给做了,杀了!”
吴德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喊了出来。
这片走廊瞬间安静了。
医生和护士倒吸一口凉气,她们本以为这就是个抓捕持枪逃犯的案子。
顶多加个拐卖妇女,没想到,居然还牵扯出了人命!
“几个?”陆宁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变化,是凝重。
“三个还是四个,我记不清了。”吴德彻底蔫了,问什么说什么:“都是这两年的事。”
“人呢?”
“埋了。”
“埋哪了?”
“城南,城南邙山那块地界。”吴德不敢再有丝毫隐瞒,“人不是我一个人杀的,也不是我一个人埋的!”
“还有谁?”
“还有店里的伙计,李建波和郭启明!”
吴德飞快地把同伙给供了出来:
“都是刘火华指使的,我们就是个办事的,警官,我这算不算立功?
你们可得给我算立功表现啊!”
……
问完话,陆宁面无表情地离开。
身后,是那个中年医生煞白的脸,和吴德那已经彻底失控、变成了野兽哀嚎的惨叫。
“记住了,医生。”陆宁的声音从走廊飘了回去,“我刚才说的,一句都别忘了。
麻药能省就省。
他中气这么足,我看死不了,现在医疗资源很紧缺,要用在该用的人身上。”
“哎,是……是警官。”
医生哆哆嗦嗦地应着,赶紧招呼护士:
“快!
快推进去!
止血!
赶紧止血!”
杨爱国跟在陆宁屁股后面,一路小跑才跟上。
俩人一前一后走在医院那股子消毒水味儿浓得呛人的走廊里,谁也没说话。
杨爱国侧过脸,偷偷打量着自己这个便宜徒弟。
这小子怎么看都不象个刚出警校的毛头小子。
刚才那股子狠劲儿,那两根手指头……稳、准、狠!
杨爱国自问,自己当了这么多年刑警,审过的犯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可他妈的,还真没干过这么糙的活儿。
关键是,还太他妈的有效了!
“咳。”杨爱国清了清嗓子,“小子,你……”
他想问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倒是陆宁,突然停下了脚步。
站在医院大厅的门口,看着外面马路上的车水马龙,就这么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好象在发呆。
“哎,干啥呢?”杨爱国在他后背拍了一巴掌,“傻了?
赶紧走了,回局里还得写报告呢。
你刚才那一下,我操,我他妈都不知道报告该怎么写……
要不就写嫌疑人情绪激动,不慎加重伤势?”
陆宁没笑,也没回头。
“师父。”陆宁声音有点飘,“我在想吴德刚才说的话。”
“想他干啥?”杨爱国掏出烟盒,抖了一根出来,递给陆宁。
陆宁摆摆手,表示不要。
杨爱国自己点上,“滋”地吸了一大口:“他说的还有啥好想的?
你小子都快把他骼膊给拆了,他妈的祖坟在哪儿都得给你画出来。
那还能有假?
连李建波、郭启明那俩畜生都供出来了,还杀了三四个,这案子……操,捅破天了!”
“杀人的事,估计假不了。”
陆宁终于转过身,往医院外的台阶下走。
“那种亡命徒,你把他逼到那个份儿上。
他为了活命,会把所有他真干过的事儿都吐出来。
怕不知道有多配合。”
陆宁一边走一边分析:
“他没那个脑子,在这种时候,还给自己多编几条杀人罪。”
“那你还想个屁啊?”杨爱国跟在旁边,“想那俩打手?
还是想那几个可怜的姑娘?”
“我在想王春丽。”
俩人走到了那辆破桑塔纳跟前。
陆宁拉开副驾驶的门,示意杨爱国先进去。
这个小动作,让杨爱国心里舒坦了不少,刚才看陆宁施暴的那点不自在,也消了。
等陆宁也坐进驾驶座,并没急着发动车子。
“王春丽?”杨爱国愣住了,“吴德不都说了么?
那娘们就是个摆设!
一个嗜赌如命的空壳老板娘!
她啥也不知道!”
“师父。”陆宁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你真信啊?”
“我……”杨爱国被问住了。
“吴德是什么人?”陆宁自问自答,“他就是刘火华养的一条狗。
一条专门干脏活、咬人的打手。
他知道的,全是脏活。”
“他能看到什么?”陆宁侧过脸,看着杨爱国,“他能看到的,就是刘火华让他看到的。
刘火华让他觉得,老板娘就是个啥也不知道的赌鬼。
所以,他就这么觉得。”
杨爱国听得一愣一愣的,手里的烟灰都忘了弹。
“你小子的意思是……”
“吴德的口供,关于杀人的部分,可信度很高。
但关于王春丽的部分,可信度极低。”
陆宁的眼神很深:
“他只是个司机,人家两口子的私密事情,又能够知道多少呢。”
“这夫妻俩,一个当老鸨,一个当赌鬼?”陆宁冷笑了一声,“这俩人能凑一块儿过日子,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吴德说王春丽不知道,我反而觉得,这个王春丽,还是要好好查查!”
杨爱国倒吸了一口凉气。
“操!你这脑子,真是九曲十八弯啊,怎么长的。”杨爱国把烟屁股扔出窗外,“照你这么说,吴德那顿疼算是白挨了?”
“不白挨。”陆宁发动了车子,“至少,挖出来几条人命,还揪出了李建波和郭启明。
这收获,够大了。”
桑塔纳“嗡”的一声,导入了车流。
“那王春丽那边……”
“先回局里。”陆宁说,“先把吴德供出来的这几条线给落实了。
至于王春丽,她跑不了。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赵丽那条漏网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