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
他还能说啥?
只能拼命点头:“死……死不了,暂时死不了……”
“行,那您先回避一下。”陆宁做了个请的手势。
医生和小护士如蒙大赦,推着那些瓶瓶罐罐,跑得比兔子还快。
走廊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剩下吴德那粗重得象破风箱一样的喘气声。
杨爱国站在一边,抱着骼膊,一句话不说。
他现在看陆宁,眼神都有点不对劲了。
这小子,是个人才,也是个狠才。
“吴德。”陆宁重新坐下,把小本本摊开,“我这人耐心不太好。”
“你看,你现在疼得要死,我也急着下班回家。
咱们就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开始吧。”陆宁把笔拿在手里,“我问,你答。
答得好了,我马上让医生给你打麻药,做手术。
答得不好……”
陆宁指了指墙上那口黄痰:“那咱们就耗着。
我倒要看看,是你嘴硬,还是你肩膀上的骨头硬。”
吴德彻底崩溃了。
“我说!
我说!
我全说!”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想赶紧结束这场折磨。
“刘火华,他不是个好东西……”吴德大口喘着气,因为剧痛和恐惧,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他那家服装店,是……是假的!”
“假的?”杨爱国忍不住插了一句,“什么叫假的?
服装店开得好好的,怎么是假的?”
“那是……那是幌子!”吴德喊道,“是用来洗钱……不……是用来当门面的!
他背地里,根本不是什么服装老板!”
陆宁的眼睛亮了,这才是大鱼。
“他是什么,说清楚点?”陆宁追问。
“他是个老鸨!
人面兽心的老鸨!”
吴德咬牙切齿地说道,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恨的。
“啥玩意儿?”杨爱国都听愣了,“老鸨?刘火华一个大男人……”
“对!就是老鸨!”吴德似乎是豁出去了,竹筒倒豆子一样往外说。
“他那家服装店,就是个壳子。
他专门从外地,什么火车站、汽车站,忽悠那些刚落车、没地方去的年轻姑娘,说给她们找工作,包吃包住。
等姑娘们信了,被他带回去,他就把人家的身份证、钱包全都收走,然后……
然后就威逼利诱,让那些姑娘去接客!
给他赚钱!
谁要是不听话,他就打,往死里打!
还拍人家的裸照,威胁人家,敢跑就把照片寄回老家去……”
吴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疼得又是一阵抽搐,但还是强撑着继续。
“刘火华他心黑手狠,手底下养了好几个人,专门干这种脏活,我就是其中一个。
他让我开车,表面上是司机,实际上是帮他看着那些姑娘,谁敢跑就让我去抓回来打。”
“操!”杨爱国听得是青筋暴起,一拳头就砸在了墙上,“这他妈还是人吗!畜生!”
陆宁倒是比杨爱国冷静得多,他抓住了关键点。
“你刚才说,威逼利诱,拐卖胁迫?”
“对!对!!”吴德点头如捣蒜。
“好。”陆宁在本子上重重地写下几个字,然后抬起头,露出了一个让吴德毛骨悚然的微笑。
“辛苦了。”陆宁合上本子,站起身。
……
吴德嚎了那一嗓子“我全说”之后。
整个人就象是被抽掉了骨头的癞皮狗,瘫在病床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那股子在马路上敢跟警察对射的悍匪劲儿,早就被陆宁那句别打麻醉给吓得烟消云散了。
问完话后,陆宁依然没走。
吴德刚松下去的那口气,又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惊恐地看着陆宁,生怕这尊笑面阎罗又出什么幺蛾子。
“警官,您还有啥吩咐……”吴德都带上了哭腔。
陆宁拉着椅子又坐下了:“差点忘了问。
吴德,你这老板刘火华,搞这么大摊子,又是拐卖又是逼良为娼的,这可是吃枪子的买卖。
他老婆,那个王春丽,就一点都不知道?”
“对啊,”杨爱国也在旁边帮腔,点上根烟,“这俩人不是夫妻么?
这老婆能不知道自己老公是干啥的?
我看,八成是夫妻店,一伙儿的!”
“不!不!不!”吴德一听这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也顾不上肩膀疼了。
“王春丽!她真不知道!”
“哦?”陆宁来了兴趣,“这话怎么说?”
“嗨!”吴德咧着嘴,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在苦笑,“警官,你们是不知道。
那个王春丽,不过就是个摆设!
老板精着呢!
他压根就没让王春丽碰过一点儿内核的生意!”
吴德喘了口气,继续说:“王春丽的工作,就是每个月飞几趟南方,去珠三角那边进货。
说白了,就是真真正正地去进那些花衬衫、喇叭裤。
老板要拿那些进货单和发票做帐,把门面功夫做足!”
“那她不进货的时候呢?”陆宁问。
“打麻将啊!”吴德说起这个,一脸的不屑,“那个女人,就是个标准的赌鬼!
只要一有空,就泡在麻将馆里,一宿一宿地不回家!
一晚上输赢好几千,眼都不眨一下!”
“她还以为老板的服装生意是多他妈赚钱呢!
哪儿知道,那些钱,都是那些姑娘们拿血泪换的……”
杨爱国在旁边听得直摇头:“我操,这真他妈是一对儿奇葩。
一个当老鸨子,一个当职业赌鬼。
绝配!”
“所以,整个生意,从头到尾,都是刘火华一个人在管?”陆宁敲着小本本。
“对!”
吴德点头如捣蒜:
“帐本,他自己管。
那些姑娘,他自己培训。
客户,也自己联系。
包括我们这些帮他干脏活的,也只听他一个人的。
王春丽,她在我们眼里,啥也不是,就是个会花钱的空壳老板娘。”
“行,这个清楚了。”陆宁点点头,笔锋一转,眼神也跟着冷了下来。
“那咱们,聊聊赵丽吧。
也就是你口中的丽丽姐。”
当“赵丽”这两个字从陆宁嘴里说出来。
吴德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连呼吸都停了半拍。
“她……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