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昌辉这句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赞美”,带着一股子后槽牙都快咬碎的狠劲儿,在笑声渐息的金銮殿上,显得格外突兀。
大殿两侧的文武百官们,一个个强忍着笑,肩膀还在不停地抖动。他们都看出来了,这位高丽正使,已然是被林凡气到了内伤。
而被“盛赞”的林凡,却像是没听出那股子怨毒一般,反而一脸“谦虚”地摆了摆手。
“哎,朴大人言重了,言重了。”
他那副懒洋洋的模样,配上“诚恳”的表情,显得愈发欠揍。
“本官这人,没啥别的优点,就是……诚实。”
林凡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这人吧,看见狗,就忍不住想说它是狗;闻到那股子腌坏了的酸味,就忍不住想说……那是泡菜。”
“这都是小毛病,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噗——”
站在后排的一个武将,刚喝了口水润喉,闻言直接一口喷在了前面同僚的官服上,引来一阵无声的“骚动”。
龙景然更是笑得在龙椅上直打跌,连头上的珠帘都在“哗啦啦”地乱晃。
“你……!”
高丽副使金在勇的血压“蹭”地一下又上来了,刚要拔剑,却被朴昌辉用一道冰冷的眼神给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金大人,”朴昌辉没有看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林凡,那张白净的脸,因为极度的愤怒,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潮红,“林大人的‘诚实’,本使……心领了。”
他知道,跟眼前这个“粗鄙武夫”斗嘴,自己这边是占不到任何便宜了。
这个林凡,根本就不按牌理出牌,他没有丝毫“天朝上国”官员该有的“体面”与“矜持”,简直就是个……从市井里混出来的地痞无赖!
朴昌辉内心:忍!一定要忍!等到了比试环节,本使要让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武夫,跪在地上,为今日的狂妄,付出代价!
朴昌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杀意,转而对着龙椅上的龙景然,一躬到底:“陛下!既然林国公已经回京,想必,我等期待已久的‘切磋’,可以……正式开始了吧?”
他将“正式开始”四个字,咬得极重。
“对对对!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龙景然一听这话,也立刻坐直了身子,强行憋住笑,恢复了几分天子的威严,虽然那上扬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大手一挥,脸上写满了“快开始,朕已经等不及看戏了”的兴奋。
“朴爱卿所言极是!比试!继续比试!”
龙景然清了清嗓子,指着林凡,对朴昌辉说道,“朴爱卿,你不是一直想见识见识我大周的‘国士’吗?喏,人,朕给你找来了。”
“林爱卿,”他又转头看向林凡,那眼神里的“媚笑”都快溢出来了,“接下来的场子,可就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地,跟高丽的‘智者’们,‘友好’地,‘切磋’一番啊。”
“臣……遵旨。”
林凡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仿佛对这种小场面,提不起半点兴趣。
这副懒散的态度,更是让朴昌辉坚定了内心的判断——此人,不过一介武夫,胸无点墨,全靠一张利嘴!
之前那两场,翰林院学士和内阁首辅都败下阵来,他一个武将,又能翻起什么浪花?
“好!”朴昌辉心中冷笑,上前一步,朗声说道,“既然林国公已经到了,那我们便开始这第一场,真正的较量!”
“这第一场,我们便比……智力!”
“智力?”林凡挑了挑眉,“怎么个比法?是比谁的脑袋长得比较圆吗?”
“噗……”满朝文武又是一阵闷笑。
朴昌辉的脸皮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强忍着骂娘的冲动,沉声道:“自然不是!”
他伸出三根手指,高声道:“规矩很简单!我高丽,与大周,各出三道智力难题!双方互答!总计六题,答对多者,便为本场胜者!林国公,以为如何?”
这规矩,倒是公平。
龙景然和满朝文武,也都点了点头。
“行啊。”林凡无所谓地掏了掏耳朵,“三道题是吧?简单。”
见林凡答应得如此爽快,朴昌辉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他生怕林凡这个“滚刀肉”,又找什么借口拒不参加。
“好!林国公果然爽快!”朴昌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切的、残忍的笑容,“那这出题的顺序……”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凡不耐烦地打断了。
“哎呀,麻烦不麻烦?”
林凡一脸“你好啰嗦”的表情,摆了摆手,“你们是客嘛,远道而来,多不容易。本着我大周‘以德服人’、‘友邦第一’的崇高精神……你们先来!”
他大包大揽地一挥手:“来吧,把你们那‘泡菜坛子’里,腌得最久、最酸的那几道难题,都端出来吧。本官……接着就是。”
“你……!”
金在勇刚要发作,朴昌辉却暗暗拉住了他。
朴昌辉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心中一阵狂喜!
这个蠢货!竟然真的敢让我们先出题!他这是在自寻死路!
朴昌辉心中冷笑。他们准备的这三道题,可是高丽举国上下,最顶尖的几位大儒和算学名家,花了整整十五天,从无数古籍和诡辩之中,精挑细选、反复打磨出来的“必杀之局”!
每一道题,都看似简单,实则暗藏无数陷阱。
别说他一个粗鄙武夫,就算是张东仁那样的老狐狸,一时半会儿,也休想解开!
“好!”朴昌辉强压住内心的激动,脸上露出一副“既然你执意找死,我便成全你”的表情。
“既然林国公如此……‘谦让’,那我等,也就不客气了。”
他对着身后的副使崔正浩,使了个眼色。
崔正浩,便是前两场“热身赛”中,以一首“马屁诗”赢了翰林院学士的那位。他作为高丽的“文胆”,此刻是信心满满。
崔正浩上前一步,先是装模作样地对着龙椅和林凡行了两个无可挑剔的文士礼,然后才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了一张早已备好的宣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