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吸收存银 香案迎旨(求月票)
“接着奏乐!接着舞!”
醉仙楼中,徐世贞举着酒杯站起来,仰头饮尽,摇摇晃晃的走到场上,拉着一个舞女的手,潦倒的跳着。
作为举人出身,徐世贞不过三十有馀。
徐家是馀杭大族,世代缨,祖上出过好几位大官。
哪怕如今家道中落,徐家在馀杭、华亭等地,依然还有八万馀亩土地。
但如今,尽丧贼人之手。
如果朝廷要派兵围剿乱民,他徐世贞第一个举起手来支持。
“大哥,那胡老三咱该怎么应付?”
等到徐世贞跳完回来,刚刚端起酒壶,就被小弟徐世昌按住了酒杯。
徐世昌一脸忧愁。
“此间乐,说那蠢物,平白扰了兴致!”
徐世贞瞪了小弟一眼。
“咱总不能不出去吧?那胡老三吃准了咱们势单力薄,只要咱们出去这醉仙楼,肯定还会被那些人缠上!”
徐世昌说道。
“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徐世贞举人出身,料他们不敢真的怎样!
等我寻个时间,去往龙山县衙拜访知县,好好分说那胡老三的恶行!”
徐世贞带着醉意说道。
徐世昌苦笑道:“那胡老三是地头蛇,咱们此番跑来东阳,丢家舍业,父母族人尽丧于那邪教暴民手中:···:.”
说着说着,徐世昌悲从中来,竟忍不住怆然而哭。
端着酒杯的徐世贞一时惬在那里。
厅中舞女犹自跳舞,堂上古筝、琵琶弹奏正兴,堂下客人醉酒高歌,此中兴悲,人人不同。
“是啊,总不能不出去。”
徐世贞仿佛酒醒,放下了手中酒杯。
醉仙楼背后关系硬,那胡老三不敢进来强逼,但只要他们哥俩出去了,必然又会被那些人缠上。
事情起因不过是因为买了一套房子而已,谁知住进去了竟被告知是典当房。
在交易过后,债主胡老三天天带人上门骚扰,逼迫徐世贞“赎业”。
二人很快回过味儿来,明白这是上了牙人的贼当!
被当做肥羊敲诈了。
报官以后,却发现衙役与牙人勾结,被索要几十两“加急银”、“赞造费”、“笔墨银”后,那胡老三却催之愈急,甚至带人围堵大门,进门搜家。
好在二人也算机警,抱着细软银票,发足狂奔,逃出院子,进了这醉仙楼中,方才躲过这一遭。
“在馀杭,咱们是士绅,是坐地户,进了衙门都有座位,衙役对咱们无不尊敬。到了东阳府,却只剩一身浮财,成了那群青皮眼里的肥羊·····:”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往日谚语,一路北逃下来,让他们感触极深!
“徐孝廉?”
二人正在愁苦之际,有人来到了他们跟前问道。
“我是。”
徐世贞疑惑看他。
这人穿着醉仙楼的小二的衣裳,但竟然知道他举人身份,令他感到紧张。
“徐孝廉,贵人有请。”
小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贵人?”
徐世贞皱眉:“不知是哪位贵人?”
“去了便知。”
小二没有介绍,只是继续维持着请的手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徐世贞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徐世昌的肩膀,便跟着小二身后走去。
沿着楼梯上了三楼,又沿着飞桥到了隔壁的一栋彩楼。这边的装饰明显素了很多,来到一个大的门厅时候,徐世贞发现这里已经有十几个人在此等待,而且和他一样,都是来自江南的士绅、豪商。
相同的身份的人在此聚集,徐世贞心里松了口气。
没多久,又有几人来到,被这里的小二指引着坐下。
又过了一会儿,直到有人沉不住气开始发问的时候,此间主人终于来了。
一前一后,前面的女人看着很年轻,但戴着面纱看不清长相,进来以后就步入了屏风后面,不再露面。
后面落后几步的男人看上去四十馀岁,很精明的样子。
“我叫许长乐,是青云钱庄的掌柜。”
许长乐走到厅堂中间,自我介绍。
他曾在武家布行当过帐房,后因为父报仇而自愿添加弓兵营参加剿匪,其后又进入伍仁县的户房做书办。
安昕带着他一起到了东阳府后,安排进了青云钱庄。
因为出身武家,又是安昕的亲信,自身又肯上进,一路平步青云,如今已经成了青云钱庄的掌柜。
“诸位来自江南的先生。江南遭遇此变,邪教暴民害人不浅,我闻之亦如切肤之痛·
许长乐与这些江南人共情过后,又说道:“我早年带过商队,深知身在异乡的不易,尤其是携带浮财,往往被一些盗匪、帮派及其他图谋不轨之人的凯,谋财害命者屡见不鲜。
诸位先生来的早的,或已知道青云钱庄···
他拿出几张票证。
花花绿绿的票证一看就与其他钱庄的银票不同。
“先生们且看票证上这一串数字。”
他让小二拿着票证下去给众人看:“我青云钱庄最大的特色就是安全!你们的钱只要存在青云钱庄,就是万无一失的。
这一批票证,是专门针对你们所设计,每一张数字都是不同的。如果你们在青云钱庄存银,领取票证数段都有记录,你们可以凭借票证进行交易,如果被人抢夺、豪取,可谋取钱庄的庇护。
诸位或许不知,青云钱庄和这醉仙楼的背后,是同一个东家····
这一道“安全牌”打出去,立即让徐世贞精神一振。
这是他现在最大的痛点。
而和他相似处境的人显然不少。
抓住了北渡南人的这个痛点,让青云钱庄的存银数量迅速扩大。
“这些南人真有钱啊!”
府衙,后院。
武丽君感叹一声。
安昕看着武丽君送来的一张表格。
青云钱庄银库之中的存银,已经达到了一千八百万两,相比此前已经翻了一番!
“江南富庶。”
安昕放下表格:“此次圣火教造反,圣火军和蚁附信民杀起这些士绅豪族可是毫不手软!
这些士绅豪族往北跑,能短时间跑来东阳的,在江南也都是富甲一方的人物。”
这些人来了东阳,没有根基,很好拿捏。
“这些人有钱,倒是可以鼓励他们投资兴业。”
安昕想着。
浮财是让人眼热的,而如果把这些钱投出去,换成土地、作坊,将之沉淀下来,就能发挥出更多的作用,扩大自己的影响力,震住那些敢打他们主意的人。
但这些人又明显存了,等着朝廷发兵击败圣火教,他们重新回去的念头,并不愿意在东阳府沉淀下来。
“我这段时间,检查了各处钱庄的钱款往来记录,没有发现什么疑点和大的问题。”
武丽君拿出一本副帐册。
安昕翻看了一下:“钱庄运转能如此顺畅,靠的便是这套章程。
每笔出入皆有据可查,每道环节皆有人核验,纵有千万银子往来,也不容易出现纰漏。”
“哥哥。”
武丽君双手拄着下巴,看着安昕说道:“哥哥前段时间和我说的存银利息,我想了一下,觉得不大妥当。
大户人家放印子钱,比存在钱庄能给的利息多得多。
我们给利息,也只能吸引一些小民小户的,吸收不了多少存银。
我想着还不如和那些大钱庄合作,通过票号合作,银票互认等,实现异地兑付。
这样,我们就也能吸引那些大商贾的存款了。”
安昕闻言,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也是可行的方案,嘱咐道:“合作票号,也要慎重“恩。”
武丽君点了点头。
“现在,江南正乱,前些日子,圣火军刚刚从徽商的票号劫掠了大量银钱。
此事可以先洽谈,但不要在这个时间推动。
安昕又嘱咐了一句。
“我明白。”
武丽君笑道。
相比黏糊糊的八月,九月的天气开始凉爽起来。
尤其是清晨的风,象是情人的手,吹在身上舒服极了。
城外西码头再西的空地上,新规划了一个长安坊,在这里规划的都是一些四层小楼。
安昕准备靠着房地产,再收割一波江南来的狗大户,赚一波快钱。
竹子做的手脚架上,工人们正在使着水泥着红砖。
“大山,还是你这活计轻快。”
正在给手脚架上的师傅扔砖的大刘,看到正在操车的张大山。
“不如你,都快能评上技工当师傅了。”
张大山屁股往驴车上一坐:“过来一趟!”
“咋啦?”
大刘问了一声,还是跟手脚架上的师傅喊了一声:“丁师傅,我过去一趟。”
然后小跑到了张大山跟前。
“给,收起来。”
张大山从旁边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用红纸包着的,巴掌大沁着油的饼子,塞给了大刘:“小凡在研究所发的月饼,回去给你新取的小媳妇吃。”
大刘闻了闻,一股甜香味,展颜笑道:“小枣肯定喜欢。”
又夸赞道:“小凡真是出息了,研究所的福利这么好!”
“嘿嘿。”
别人夸儿子,张大山觉得比夸自己还开心的多。
“走啦。”
张大山一挥鞭子,甩在驴子的身上。
驴子皮糙肉厚,抖了抖皮毛,迈开了步子。
金银西街上,几十辆驴车一字排开。
顺着金银西街往东走,过了安定门以后,很快就到了码头边上。
水泥厂的船已经在这里停靠,水泥也早已经卸到了岸边,不少码头抗包的蹲坐在地上,就等着他们这些驴车过来好干活呢。
现在,漕运不通,码头上没什么活儿干,苦力们稍微有点儿活都要抢破脑袋。
“大哥。”
有个黑瘦的男人将三袋在一起的水泥包放到驴车上,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大哥,咱们城西建房子,还缺人不。”
“老弟,人是肯定缺的,但更缺的是这些建筑材料。人随时能招,但这些建筑材料一时半会儿却产不出来。
你要想去长安坊那边干活儿,肯定是不行的。
那边人都是等着水泥干活呢!”
张大山摇了摇头。
本来,作为战败的俘虏,他以为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但没想到,竟然因祸得福,第一年在山里挖矿累死累活熬过去,被府尊大人赦免罪行以后,竟然分到了建设局干活,如今连这些东阳府本地人都比不上自己了。
“不过,城外吴家堡的几个砖窑现在应该很缺人,你要是实在没活儿干,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或者,要是不嫌远的话,去西川县的水泥厂也肯定有活干。”
长安坊的建设,也实实在在的带动了东阳府的一些产业。
“多谢大哥指点。”
男人跟张大山拱手作揖的,然后跑去抗包。
不多时,几十辆驴车就都被装满了。
驴子这下遭了老罪。驴蹄子狠狠的用劲,使劲摩擦着地面,铆足了力气拉着沉重的车驶向金银大街。
在张大山离开的时候,看到从运河北边缓缓驶来了数艘大船。
这几艘大船与河上寻常见到的船只很不相同,个个都是朱红色大船,上面雕梁画栋非常精致。
中间一艘大船上面甚至有金漆绘制的龙纹和云纹,在阳光下金光闪耀,看上去真是气派极了!
“不知道是哪家的权贵出游,真他娘的气派呀!”
张大山眯着眼睛,羡慕的看着那些漂亮的大船,心里寻思着能坐在上面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贵人。
驴车远去。
船只靠岸。
“咱家早就听过东阳府繁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穿着簇新绯色蟒袍的司礼监秉笔太监邓伦,伸着懒腰从船上下来。
身边小太监弯着腰,小心翼翼的陪侍左右。
“快遣人去那府衙,让那位安知府,赶紧摆案、奉香,跪迎圣旨!
这里完事,咱家还要去扬州查看呢!”
邓伦拍了一下左边小太监的脑袋:“去!
“是,爷!”
小太监闻言,连忙跑了出去,这时候下层已经把马匹牵了出来。小太监有些武功底子,直接飞奔跃上马背,一拉缰绳,朝着安定门跑去。
而邓伦,则是不紧不慢的走向马匹。
一小火者飞跑到马下跪伏下身子。邓伦漫不经心的搭着随从的肩膀,踩着马下小火者的背上了马。
一艘官船之中,兵部侍郎段云通过窗看到那邓伦做派,忍不住嘧骂一句:“小人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