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北上资金 歌舞升平
接下来两天,夏吉和黄维的信相继到来,也解开了安昕的疑惑。
景顺帝驭龙宾天是大太监闫敬忠最先发现的,乃是因为身体不爽利而服食“仙丹”,肤潮红而振奋,汗津津而不止,在兴奋褪去以后昏昏而睡,结果大眠而去,驾鹤西游了。
皇太后第一时间宣的是徐观湘。
而后封锁皇宫,秘不发丧,一日一夜。
在这一日一夜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但最终所决定下来的,就是皇四子朱寅恪。
到第三日,方才遣大太监闫敬忠,以景顺帝的名义将大皇子、二皇子喊进皇宫,告知他们情况。
大皇子、二皇子在宫中为皇帝守灵,又三日方才被放出皇宫。
而此时,两宫皇后早已和新党达成协议,夏吉已经遣通州武清卫火速进京,并拱卫京城局势,令大皇子失去了统御神枢营夺权的机会。二皇子失去了新党的支持,自然也没有了登基的机会。
“怪不得,徐阁老信中对于小皇帝拳拳维护之心,原来在这一场夺嫡之战中,徐观湘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既如此,他应该也会得到相应的利益吧?”
安昕眯看眼,手指轻轻弹了一下信缄。
随着地位的变化,人是会随之变化的,有的是屁股决定脑袋,有的则是心态的转变,安昕见识过很多,再好的朋友,再亲密的关系,随着利益的倾斜变化,随着地位的不对等,往往只需要一个变量,相互之间的关系就会迅速变化。
安昕不知道徐观湘如今的境况如何,但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并没有对于谁的忠诚之心,也没有对于大燕朝的死忠之情,只是如今修行绑定大燕,只能一边跟随大燕这一艘将沉的大船航行,一边查找下船的方法。
如果下不了船,就要想办法找到二兴大燕的方法一一只是这个对于安昕来说,相比直接另起炉灶,还要难得多!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至少比旧党当权要好。
甚至,作为徐观湘的小友,作为新党一派,他安昕也是这一场争斗胜利者。
只是他这个远离权力中枢的胜利者,是否能够得到胜利果实就未可知了。
“按照徐观湘信中所说,南方之乱,朝堂应当已经清楚。
而他似乎对我非常看重,清剿南方之贼,也要用安国军。”
安昕又拿出了之前徐观湘发来的信细细研读,仔细分析了一番。
但不知是朝廷诸公正在忙着排除异己,还是被新皇登基之事所拖累,又是十来天过去,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东阳府。
而南方之乱,却象是星星燎原,在迅速扩大!
除去南直隶、吴南、浙江、福建,湖广地区也乱了起来。
这几日,运河船只明显减少,尤其是官船,更是几乎不见。
通过对运河船只打听得知,除去南京、扬州等坚城,其馀馀杭、苏州、松江、绍兴、
明州等很多城市都已被乱民攻克,抢了粮仓,取了兵器,如星火燎原之势,不停的攻城拔寨,整个江南陷入混乱无序的状态。
大运河多段被乱民冲击,几已淤堵难行。
时维九月,即将是秋粮入库,运粮入京的时候,此时且不说是否眈误生产,是否有大量粮食被乱民所夺,光是漕河淤堵,粮食无法运到京城,也无法转运九边,就可知接下来朝廷即将会面临多么严峻的局面。
在安昕看来,大燕朝如今的境况,还不如历史上的大明朝。因为大运河运转良好,大燕的海运更不成熟,现在便是一时之间想要海运江南的粮食也很难做到。
淳安县。
瘦湖,白桥。
绿柳茵茵,水波粼粼。
桥上少了文人才子与佳人,行人不多,且行色匆匆。
“赵执事,求其一等。”
赵秋听着身后带着浓浓山东口音的喊声,停下了脚步。
很快,一个方头方脑,后脑勺扁平的壮硕汉子提着刀追了上来:“赵执事,听说举火者召见你了?”
“对。”
赵秋问道:“郑舵主可还有事?”
在圣火教中,架构鲜明,阶级明确,等级森严。
教主一名,是为共主。
举火者一名,为三经教义之中“高举圣火,超脱世间”的引领者。
其下行者四人,护法十人,八部堂口,八大渠帅,此为总部高层。
再往下,则是各地分舵总共三十,每地分舵有执事五至十人,其馀弟子数千,圣军五万有馀,信徒数百万计。
赵秋身为执事,却并没有将这个从山东而来的舱主郑方行放在眼里。
因为山东不是圣火教的强势教区,那里信徒寥寥,为教里提供的资金寥寥,所能发动的人数寥寥,所以郑方行在教中的地位也寥寥。
“现在江南都已经举旗起义,俺想见一见圣主,俺们在东昌府也做好准备了,俺可以做北方第一个举旗之人。”
郑方行从袖口中掏出一叠银票塞给赵秋:“赵执事和圣主关系好,去觐见圣主时候,能否给俺通报则个。”
赵秋捏了捏银票的厚度,看着郑方行,思衬片刻后,点了点头:“只负责带个话,圣主应与不应,可不是我能决定的。”
“是是是,这个俺知道。”
郑方行连忙陪着笑说道。
看着赵秋匆匆离去的背影,郑方行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揉了揉因为假笑而有些僵硬的脸部肌肉,然后朝着鼓楼巷的一处民宅走去。
淳安县虽然被圣火教所占据,但并没有失去秩序,因为这里也是圣火教经营许久的大本营之一。
“邦邦邦”
一阵敲门,两长一短,木门被拉开。
待郑方行进门以后,开门的女人探出头去,朝着外面观察了下,随即关上门,插上门门。
进屋以后,女人问道:“外边怎样,馀杭怎样?”
“馀杭那边已经落到圣火教的手里了,现在举火者来了淳安县。
听说圣火军已经打下了福州,占了丽水等地,夺了浙闽官道。
又在上饶劫掠了徽商银库,如今钱银充足,正大肆扩军!”
郑方行说道。
而女人则拿出一支简陋的鹅毛笔,蘸着墨水在纸上快速的记录着。
“现在,圣火军已经分兵控制江西潘阳,控制长江水道。
并分兵衢州,直逼南京。
按照我们在课堂上所学进行推测,我猜圣火教下一步,就是要拿下金华-杭州陆路,打下南京与京师分庭抗礼,并占领太平府,控制长江航道、大运河·::··,”
女人停了笔,没有去记载郑方行的推测。
她只需客观的将现实情况传出去,至于分析战局,那是后方的大人们要做的事情。
将一个木匣子搬了出来,将匣子上的锁扣打开,手提木匣从前方往后一拉,活页转动,就露出了里面一个胡桃木、黄铜材质的电报机。
这电报机并不好使,传输途径很短。
但这里距离城墙很近,只要能传出城去就足够了,剩下的传输自有人去办。
“帮忙摇一下!”
女人喊郑方行帮忙。
随着郑方行摇动发电机的手柄,产生电流,电报机上小小的灯泡闪铄亮起。
女人对照着自己记录的内容,按动电键,一阵“嗒-嗒嗒一一嗒嗒-嗒”长短不一的声音之中在房间里响起。
淳安县衙。
化身边疆月的秦十月处理完了公事,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绿云,把这一封信寄出去。”
她将一封信递给了侍女。
绿云接过一看,信封上面只潦草写着“东阳府安”几字。
并没有写下具体地点和具体的人。
但她一看即明,这样的信她已经投出去过不知道多少份了。
“是!”
绿云匆匆出门。
“等等!”
秦十月忽然想起了什么,去书匣里面翻了一下,拿出一本线装书册:“把这本书一起寄出去。”
“武阁藏书?”
绿云一看封面上的红戳,忍不住惊讶。
“先秦道法,放在武阁之中也没什么用了。既然他喜欢这些东西,就送给他吧。”
秦十月说道。
“是!”
绿云接过书册,匆匆出去。
很快,便有一骑接过绿云的包裹,叫开城门,匆匆出城去了。
到了晚上,包裹被送上一艘运河小船,船上挂着黑底莲花,红色十字的旗帜,一路畅通。离开圣火教所占局域以后,又挂上官旗继续北上。
过了五日以后,安昕收到了秦十月的信缄。
“安兄如,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大燕气数已尽,君宜早谋退路,万不可困守危墙之下。
朝中党争日炽,新帝幼冲,朝政尽操于权臣与深宫妇人之手。
君纵有擎天之志,亦难挽狂澜于既倒。
望君慎之,勿为朽木殉葬,勿作政争牺羊。
江南乱象已现,唯兵强马壮者可存,望君早谋立足之基。
令,有《黄庭内景经》一篇,此为内求之法,由‘太上感应’至‘天人合一’,因人自性具足,内炼自身,自足自在,了然成仙。
今虽已无仙,但可参其经典,循其道理,增长智慧。
十月顿笔。”
安昕可以看出信中殷殷嘱托之情意。
虽然见面寥寥,但人与人相交,纵然千面不过点头之交者甚多。
而寥蓼几面,却已情投意合者也有。
安昕与之长久的笔友关系,虽不问其出身背景,但心心相系,也更显情真意切。
拿出《黄庭内景经》,书页已经泛黄,但在纸面上不知涂了一层什么东西,在手指捻动书页的时候,依然能感受到纸张的柔软与轫性。
上一次在军械局,因龙气反馈而大量灵气灌体的时候,因功法运转不迭而导致浪费灵气,安昕便想着找一找进阶的功法了。
在如今世界,灵气之珍贵可想而知,但《太上感应篇》本就是引导练气士感受天心,了悟大道,天人合一,引气入体的入门功法。
大部分内容都是帮助修者查找那一颗困顿于尘世之中,纠杂缠绕于世俗人心而被红尘蒙蔽已久的“心”,以及查找到自己的“心”以后,自性具足,发心动念,引气入体,踏入修行之门的道途。
而现在,安昕的修行在养神境也已积淀深厚,作为入门功法的太上感应篇已经无法非常自如的控制和搬运灵气。
他在和秦十亻写信的时候曾经相询,没想到对方真的很快为他寻到了功法。
安昕一行一行仔帽看,只觉句句珠玑,没有一些积淀甚至仇难理解其中真意。
一看,就是大半日过去。
直到张良搬来一公文,打断了安昕参悟功法。
最上面一纸公文,是来自布政使司衙门。
安昕打开一看,忍不住变一声,随手将之扔到了一边。
“董之涣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张良闻言,问道:“老爷,我们不管扬州吗?”
他是认为这一份公文最为重要,才将其放在最上头的。
安昕摇摇头:“且不说他董之涣身为布政使管不了兵马,就算是按察使司,在这种时候,我安昕为何要听他的?
南方情况尚不明朗,京师之中也无明旨,安国军在这关键档口,擅自行动并非好事。
他董之涣跑到了扬州,发一纸公文就要我安国军开往扬州,护他周全。
那东阳府怎么办?
东阳的倭寇就不管了?
他董之涣的命,还没有任么值钱。”
安昕对紧董之涣这个胡党之人并不怎么感冒。
这家伙靠着裙带关系上位,这一次在官场上十之八九是混不此去了。
南方暴业的风,已经吹到了东阳。
大运河上的箫条,令东阳府的运河码头冷清了仿多。
但东阳府的经济,却在接此来的一段时间里烈火烹油,越发繁荣起来。
自唐以来,常常是北人南逃,如今却有不少富裕的南人拖家带口,跑来了东阳府作寓公。
要做寓公,自然要有钱,东阳府的房产一日三价,被迅速推高。
人来了,自然要吃饭、玩乐,城里的餐秉、游乐场所,也被这一波北上资金带动的越发活跃起来。
表弟吴敬低,操持醉仙楼,忙的脚不沾地。
而青云钱庄,也趁机打出“安全”牌,吸收这些北上资金。
在这烈火烹油的繁华景象之,内部的问题,外部的隐忧,都被暂时遮坚。